真·當(dāng)街捉婿
一連幾日,謝榆桉深居簡出,明面上為死去的母親抄寫經(jīng)文,暗地里卻安排心腹丫鬟葉紅、荷展做了許多準(zhǔn)備。
素來喜歡尋人錯處的蘇婉卿也出奇地安靜,表面一副與謝榆桉和諧相處的樣子,背地里卻托娘家與當(dāng)朝首輔之子杜天佑搭上了線。
一時間,謝府上下洋溢著歲月安好的畫面,謝寧曾一度以為自己會過上家宅和美、妻賢子孝的日子。誰料,這看似簡單實則處處藏著算計的美好,如泡沫般易碎。
九月初九,重陽佳節(jié),謝榆桉借口亡母忌日在即,為亡母供奉經(jīng)文,一早便得了謝寧的準(zhǔn)許,獨自帶著葉紅與荷展朝城外的靈涯寺而去。
蘇婉卿聽著下人打探來的消息,不疑有他,與侍奉自己多年的竇嬤嬤低聲說道:“且讓她再得意幾日吧!等日子一到,我看她還如何興風(fēng)作浪!”
竇嬤嬤自是知曉蘇婉卿所說的是何事,思索再三,還是問出了藏在心里許久的問題:“到時候萬一老爺不同意,當(dāng)如何?”
蘇婉卿聞言,冷冷嗤笑了一聲,“那可是當(dāng)朝首輔之子,若此事事成,謝府可是與首輔杜家結(jié)親了,多少人擠破頭都做不到的事,我替他做到了!”
“到時候?到時候老爺只怕在夢里都會笑醒,怎么會不同意!”
竇嬤嬤:“可據(jù)說那杜少爺風(fēng)流成性,外人知曉的已經(jīng)有五房小妾,通房、外室更不用說……老爺好歹也是太傅,把大姑娘送過去為妾,會不會讓其他同僚覺得有些……”
會不會有些不要臉?!
竇嬤嬤后面的話沒說,可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然而,蘇婉卿根本不在乎謝寧丟不丟臉,她只想將謝榆桉丟出去,并且要“物盡其用”的丟出去。
眼下她已經(jīng)與杜天佑說好了,只要事成,金銀珠寶自不必說,禮部也是要劃歸謝寧手下的。
盡管禮部并無多大實權(quán),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與現(xiàn)在無半點實權(quán)的謝寧相比,已是很不錯了。
一個謝榆桉,換謝寧掌禮部的大權(quán),這事兒怎么看怎么都是謝寧得利。
與手中的權(quán)勢相比,蘇婉卿相信,謝寧還是舍得丟些面子的!
所以蘇婉卿當(dāng)即接過竇嬤嬤的話頭,涼涼說道:“謝寧若是真在意他人的看法,當(dāng)初便不會違背諾言迎我進(jìn)門,更不會看著林玫慘慘淡淡的樣子而無動于衷!”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歪頭問道:“你說林玫忌日那天,看著自己的女兒被送給一個風(fēng)流浪蕩子做妾,她會不會從地底下爬出來?”
說罷,便吃吃笑了起來,眉眼中一點點滲出吃人的寒光。
饒是竇嬤嬤隨身侍奉多年,此刻看著蘇婉卿的樣子,腦海里想象著林玫從地府爬出來的模樣,只覺頭皮發(fā)麻,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蘇婉卿無視臉色慘白的竇嬤嬤,隨意打發(fā)一個小廝跟著謝榆桉的馬車后,便欣欣然帶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謝真真,進(jìn)宮去赴貴妃操辦的游園賞菊宴。
謝寧一早也入了宮,與一眾官員陪同圣上賞菊賦詩。
而一身素服的謝榆桉戴著一頂帷帽,坐馬車出了謝府所在的巷子后,喬山按計劃故意將馬車駛到平時最擁堵的街坊。
這條街上往來馬車眾多,即便道路再寬,也堪堪只容兩輛馬車并排通過。
趁著與旁邊一輛馬車擦車而過的瞬間,謝榆桉縱身躍了過去,輕輕松松便上演了一出金蟬脫殼。
所以此刻小廝奉命跟隨的馬車?yán)?,坐著的是與謝榆桉換了衣衫的葉紅。而謝榆桉與荷展,早乘坐另一輛事先準(zhǔn)備好的馬車揚長而去。
小廝一路緊緊跟著馬車,待到車停后,看到車上下來一人。
帷帽將葉紅的臉遮得若隱若現(xiàn),小廝不敢上前,遠(yuǎn)遠(yuǎn)瞧著只當(dāng)是謝榆桉,親眼看著人進(jìn)了靈涯寺。幾刻鐘后,他又親眼看著“謝榆桉”坐回馬車,便又悄悄跟著馬車回了謝府。
得知蘇婉卿不在府內(nèi),小廝便回房歇息,想著晚些時候再去報信。
擺脫眼線的謝榆桉穿著葉紅樸素的衣裙,也戴了一頂帷帽,將車窗展開,吩咐車夫把事先備好的旗子掛了出去。
緋色的旗子迎風(fēng)展開,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字:當(dāng)街捉婿。
落款:謝。
中晉朝姓謝的人家不少,可能在天子腳下這般任意妄為的,只有太傅謝府,人們當(dāng)即猜出了馬車中人的身份。
馬車就這樣帶著旗子繞城走了三圈,人們口耳相傳,不多時,城中幾乎一半的人都知道了這件聞所未聞,且足以震驚天地的大事:謝府的大姑娘,在當(dāng)街捉婿!
看熱鬧不如湊熱鬧,一時間,城中得閑的男子都跑到街上,爭著搶著想做太傅府的乘龍快婿。
而那些實在來不了的,聽聞消息后甚至忍不住地扼腕嘆息,暗恨自己丟失了這么一個一步登天的好機(jī)會。
謝榆桉看著道路兩旁鬧哄哄的人群,一雙秀眉緊緊皺到了一起。
荷展見狀,只當(dāng)是自家姑娘瞧不上這些凡夫俗子,當(dāng)即伸手將車窗關(guān)上,悶聲說道:“姑娘,今日重陽佳節(jié),奴婢聽聞幾位大人家的少爺都被帶進(jìn)宮賞菊去了,剩下的公子哥兒想必也都去登高赴宴,眼下能來這里的都是些歪瓜裂棗,奴婢一個都瞧不上,更別說您了!”
蘇婉卿聞言,笑著打趣道:“咱們荷展莫不是也想捉個婿?不如今日你我二人都捉他一個,也算好事成雙,如何?”
荷展瞬間紅了一張臉,嘴上連忙“呸呸呸”。
蘇婉卿心情略舒展了些,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與荷展說道:“達(dá)官顯貴,未必肯付真心……”
說罷,便又將車窗打開,雙眼在人群中劃過,一副仔細(xì)挑選的模樣。
這邊剛上演開當(dāng)街捉婿的戲份,那邊正在參加賞菊賦詩的顧劍州聽到常武報來的消息時,直將手中的酒盞捏成齏粉。
片刻后,一道墨綠身影縱馬穿過街道,朝打著緋色旗子的馬車而去。
謝榆桉全然不知即將要發(fā)生的事,依舊仔細(xì)掃視著人群。
目光穿過擠攘的人群,她看到了后面一抹素白身影。
那人一副書生打扮,靜靜地站在那里與她對視,仿佛周圍的喧囂與他無半點關(guān)系,安靜地一如他身上的素白衣衫,與周圍的人群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謝榆桉想,便是他了吧!
就在謝榆桉抬手指向那人時,車前掛著的緋色旗子被匕首攔腰斬斷。
旗子掉下馬車,人群見狀上前瘋搶,而那把匕首仿佛帶著主人的怒氣般,深深地釘在了車壁上。
匕首的手柄上嵌著一顆圓潤的墨玉,謝榆桉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大腦瞬間空白,連抬起指著那書生的手都忘了往回收。
一道馬的嘶鳴聲闖入耳膜,馬車?yán)锖杖粵_上一人。
正是安王顧劍州。
顧劍州先是將荷展趕下馬車,隨后將門窗緊閉,抬手扼住謝榆桉的脖頸。
“可以啊,謝榆桉,當(dāng)街捉婿?你是不是想把晉都所有的男子都收攬過來?你吃得消?”
饒是謝榆桉知曉顧劍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沒想到他一出口,竟有這么大的殺傷力。
若說在看到旗子被匕首斬斷時,謝榆桉還是有一絲恐懼的,可眼下被顧劍州的話一擊,怒氣便將心頭的所有懼意驅(qū)除了個一干二凈。
只見謝榆桉揚手甩了顧劍州一巴掌,咬牙切齒道:“王爺莫不是忘了孔夫子圣言,克己復(fù)禮,非禮勿言,您又何必與我這一介女子逞那口舌之快?”
顧劍州雙眼猩紅,“呵,孔夫子圣言……謝榆桉,你倒是提醒了本王,本王可是險些被你這么個女子給戲耍了……”
他手上力度加重,哂笑道:“本王給你臉了是吧?竟然敢明晃晃的給本王戴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