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即是你
外面吹鑼打鼓好不熱鬧，里面的小李玉嬋雙手被綁著，坐在泥砌的房子里也泥偶般死沉著臉，
李玉嬋試著說話做動作都得不到回應(yīng)，想來是看不見她的，像是在鏡中世界一般。
李玉嬋不再說話，默默看著另一個李玉嬋。
有個農(nóng)婦進(jìn)來瞧見她皺著張臉，破口就罵：“擺著張臭臉給誰看，大喜的日子，能不能讓人舒坦點?！?p> 李玉嬋冷眸看去，滿是嘲諷：“我不過十四，你們就二十兩把我賣了，還要我陪笑，是否強(qiáng)人所難了點?！?p> 農(nóng)婦別回過臉，眼神有點飄忽，為自己辯解：“什么賣不賣的，說那么難聽。就咱家這條件，你能嫁給王員外兒子做妻，那可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
“再說了，當(dāng)初本指望你是個哥兒，能幫著家里點，誰想是個沒用的丫頭，你還不早早嫁了為你弟弟掙點聘禮錢。”
李玉嬋看了看自己手上一層層的老繭，也不知在家中整日勞作是誰，生在農(nóng)家卻五谷不分的又是誰。你送去
昨日他們好心端了盤點心進(jìn)她房，她還真以為這一家子良心發(fā)現(xiàn)，原來是里面摻了東西，準(zhǔn)備把她綁了今天送去跟死人成親。
外面的喜婆進(jìn)來，吆喝道：“吉時已到，請新娘子入轎?！?p> “誒，等等。”喜婆瞧了眼李玉嬋頭頂，“王家不是還送了新娘一支金簪嗎？”
“哎喲，我都沒注意，我找找。”
喜婆不耐煩地一揮帕子：“算了算了，反正是送去給地下姑爺，少了也沒人在意，快入轎吧?！?p> 李玉嬋被兩個大漢押進(jìn)了轎子，伴著喜慶的嗩吶聲，轎子抬起，搖搖晃晃先前抬去，李玉嬋被綁著雙手坐在里面，人也跟著搖搖晃晃。
她合上那雙悲戚的眼，再睜眼時眼里只剩漠然。
“等下，我想出恭。”
外面的喜婆手帕一搖，一聲輕笑：“新娘子別說笑了，翻過山頭就到員外家，且忍忍吧?！?p> 李玉嬋語氣平淡得幾乎無所謂：“行吧，我就地解決就是了，倒是身上臟了臭了，反正有你陪我挨罰。”
“停，快停。”想到要被罰，喜婆連忙喊住，朝里面斥道，“你，你這女子，怎的這般沒個教養(yǎng)?！?p> “說的不錯，我的確沒爹娘教養(yǎng)。”李玉嬋先是順著她暗罵了句自己那對冷血爹娘，又轉(zhuǎn)頭對她勸道，“婆婆若是擔(dān)心我逃了，不妨陪我一起?！?p> 喜婆想了想應(yīng)道：“行?！?p> 那李玉嬋說到底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娃，竹竿子樣細(xì)的胳膊，還能拗得過她老婆子不成。
花轎停下，喜婆拉著綁住李玉嬋的繩子，將她拽下來，斜眸昵道：“新娘子，雖我來吧。”
“好。”
喜婆將她牽到一處高粱地里，火紅的穗子真如火一般燒著，她走進(jìn)去完全將她的身影蓋住。
李玉嬋伸手示意幫她解開繩子，喜婆眼底劃過一絲冷意：“新娘子，老身幫你就是，用不得這么麻煩。”
她老婆子活這么久，什么風(fēng)浪算計沒見過，這小女娃當(dāng)她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呢?，F(xiàn)在順了她，到時候鬧起來她也占理。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瘦弱的姑娘，眸子里猛然發(fā)狠，從袖中掏出一支金簪，直直地扎到她身上。
喜婆疼得大叫，松開了手中的繩子，李玉嬋轉(zhuǎn)身朝高粱地里飛奔去。
一時間，喜婆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朝轎子那邊喊道：“不好了！新娘子逃了！”
驚叫聲劃破平靜，轎夫和送親的人聞聲連忙趕來，順著喜婆指的方向追去。
那邊，李玉嬋撥開一重重高粱，不要命地向前跑去。
家是回不去了，但是她想到了一個去處。
李玉嬋拼命地向前奔去，她的鞋子早被跑掉了，喜服也被劃破，盤好的頭發(fā)凌亂地散下。
身后的人最終發(fā)現(xiàn)了她，叱罵著讓她停下。
可是李玉嬋沒有停下片刻，縱使周身酸痛，嗓子里滿是血腥味，她未敢停下片刻，她李玉嬋絕不可以停在這個地方。
眼看身后的追兵離她越來越近，眼看他們即將抓住她的紅衣。
一座祠堂開始出現(xiàn)在眼前，里面渾厚的聲音傳來：“靈根測試即將結(jié)束，可還有人愿意上前？”
李玉嬋一步?jīng)_上去，在所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一只手把桌上的測試球抱到懷里，摔倒地上。
透明的圓球頓時散發(fā)出光芒，旁邊的修士冷靜地宣告結(jié)果：“恭喜小友，獲得入我玄岳宗的資格。”
這一刻，所有人為之震驚，門口的追兵也停下了腳步，仙人看上的人不可抓。
李玉嬋終于放松下來，翻了個面癱坐在地面，邊咳嗽著邊縱聲大笑：“哈……哈哈哈……我李玉嬋，要成仙了！誰敢抓我！”
場景到這里一變，周圍重回白茫茫的一片，而一個身穿破爛紅色嫁衣的十四歲女孩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李玉嬋試著再度開口：“你……是這個世界的李玉嬋？”
“對。”
真的見到本尊，李玉嬋反倒有些尷尬，訕訕地道歉：“抱歉啊，占用了你的身體，還，還弄壞了你好不容易修來的金丹?！?p> “不，那顆金丹是你的。”小李玉嬋暗著眸子，語氣中帶著嘆息，“我此生……是無法結(jié)丹的?！?p> “為什么？”
便是天賦再差，專心修煉個一兩百年也是有機(jī)會的。
小李玉嬋眼神閃了閃，最終按捺下所有情緒，沉靜下來說道：“因為我的命被人定好了，包括你也是。”
“什么！”
李玉嬋心下大驚，又見對方欲言又止，似有為難。
“這是我死去之后才知道的事情，具體的不便多說，你日后就知道了。”
“行，我知道了?！?p> 小李玉嬋咽下一腔的話，又說道：“好了，你該回去了?！?p> 她伸手一揮，白霧散開，周圍浮現(xiàn)出一團(tuán)外面的光景。
聞無渡雙手被拷，關(guān)在水牢之中，她還好一點，身上纏滿布帶，躺倒牢中的石板上。
李玉嬋知道踏進(jìn)去，她就能回去了，臨走前，她回首問道：“問一下，我現(xiàn)在用著你的身體，你可有什么禁忌？”
“沒有，你隨便使用即可。”小李玉嬋答得坦然。
末了，忍不住補(bǔ)上一句：“因為我就是你，你也是我?！?p> “嗯？”
還未等她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含義，光景消失，將她吞噬其中。
再睜眼時，她已不在那片白霧之中。
而白霧之中，穿著破爛嫁衣的李玉嬋，抬眸看向上空，不知什么地方射來的白光，亮得刺眼，一如當(dāng)年她逃婚時，頭頂?shù)牧谊枴?p> 小李玉嬋伸手為自己擋住幾分，倔強(qiáng)地朝那天上看去。
天要亡她李玉嬋，她便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