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香糕
回至府中,天色已然半黑。
江良承拎著東西先至自己那處,簡單除去身上的汗味后,緊趕著又過清幽院,深怕顧深秋已經(jīng)洗漱完準備睡了。
所幸早晨楊祈已安排好一切,此時顧深秋正于房中寫字。
腳步聲傳入耳中,顧深秋執(zhí)筆之手輕頓,筆力微大,墨水于紙上暈開。
她瞧向那江良承,心想:幾日不見,他變得白了些。
江良承左右觀察一番,緩步走到案臺邊,將兩個盒子與一包五香糕置于案臺的一角,這才緩緩詢問:“寫字?”
他還刻意把聲音給放輕了,像是怕嚇著顧深秋,此時的他,比起今日在御書房內(nèi),少了幾分公事公辦,多了幾分局促不安。
換上新的紙鋪于案臺之上,顧深秋放下毛筆,沒著急寫。
她笑了笑,點頭道:“在給家父寫信,至今不知他們?nèi)绾危钋飳崬閽煨??!?p> 心臟驟疼,江良承想起前幾日下屬匯報的內(nèi)容。
顧家人現(xiàn)今之情況若是與顧深秋相說,他怕是會崩潰,可若不說,他只會更擔(dān)心。
“這些是何物?”顧深秋注意到桌上多出來的東西,疑惑發(fā)問。
思緒被擾亂,江良承回過神來,緊著嗓子回答:“太子念及與顧兄至情誼,特地送你文房四寶一套和杏花酥一盒?!?p> “還有一包小東西呢?”
江良承更加緊張,臉頰發(fā)燙,“此為半路上買來的五香糕,良昊喜食?!?p> 顧深秋笑了下,拿過那盒杏花酥打開。
盒子剛一打開,一股清淡的杏花香頓時散發(fā)開來,與屋子里的書卷氣相互纏繞。
圓圓的杏花酥呈現(xiàn)金黃色,其上落著點點杏花碎,模樣是極好的。
顧深秋捻起一塊,輕咬一口,細細咀嚼,逐漸地,杏花香于口中散開,在齒間留下甜香。
小臉露出滿足的表情,她緩道:“太子性格溫和、重情重義,值得深交?!?p> 江良承繃著下巴,負手而立,心情似乎不太好。
顧深秋將另外一個錦盒打開,里邊放著全新的筆墨紙硯,幽幽地也散著一陣杏花香——虞瑞書真的了解她。
楊祈就侯在外邊,仰頭欣賞月色,今日的月亮像一盞明燈,蘊著希望。
“將軍,可否讓我嘗一嘗這五香糕嗎?”把兩個錦盒都關(guān)上,顧深秋瞧向那包五香糕——從小她便喜食杏花酥,也不知其他糕點是何味道,可以一試。
五香糕,聽這名兒著實難知其味。
江良承抱拳回道:“當然可以?!北藭r他的眸子明亮明亮的,像晴空中閃爍不已的星星。
顧深秋莞爾,拆開包裝。
這五香糕外表呈現(xiàn)金黃色,上邊撒著白色的粉末,聞著很香,輕輕咬下一口,五種香味頓時取代口中的杏花味,口感更是軟糯無比,化渣爽口。
顧深秋實在沒想到這五香糕賣相不佳,味道卻是這般地好。
江良承見她吃下五香糕之后微露喜色,手指禁不住摩挲幾下。
杏花酥還剩三塊,五香糕還剩兩塊,至于那一套文房四寶……
“江將軍,此文房四寶還是幫我退還于太子吧?!鳖櫳钋镆性诖斑?,任晚風(fēng)吹拂,“就說深秋如今身處囹圄,實在用不得這精貴之物,若之后顧家得以平反,他再送尚且不遲。”
顧家今日落得如此境況,還是不要將太子卷入其中。
江良承頷首,沉默應(yīng)下。
顧深秋也觀賞起那月亮來,眉間夾著憂思。
——虞瑞書十分了解她,只是現(xiàn)在的她已然不是之前無憂無慮的她了。
就算再怎么遲鈍,江良承也能感受到此時縈繞在顧深秋周身的孤獨感,他將唇抿成一條線,一番掙扎后道:“顧兄,顧家人如今之況我已全部查明……”
子時,顧深秋一人在房中無聲流淚,江良承守在房外陪著一起難過。
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色大亮。
顧深秋推開房門,只見江良承立于門前,眉間略顯疲累,而江良承瞧顧深秋雙眼紅腫,臉色憔悴。
顧深秋故作輕松:“江將軍,我寫了一封信給父親,不知可否派人將這封信交于他?”
江良承點頭,卻沒有走開。
情由心生,顧深秋一下繃不住,竟是握住江良承的手,默不作聲。
無奈江良承不知如何安慰人,抬手對著她的后背就是一頓拍打,力氣不大,卻不容忽視。
【真是傻子一個?!?p> 顧深秋忍俊不禁。
院子里雪白一片,花瓣隨風(fēng)飄搖、翩翩起舞,襯得門口處那一黑一綠的兩道身影煞是好看。
顧深秋簡單洗漱后,便至桌邊。
江良承此時就坐在桌子邊上,沉默不語,此為他第一次與顧深秋共進早膳,桌上放著昨晚剩下的杏花酥和五香糕。
顧深秋撥了下裙擺,坐上凳子,江良承這時推過一杯茶來。
“將軍,不知江小公子喜食杏花酥么?”用過早膳,顧深秋拿過書桌上裝有杏花酥的錦盒,食指輕輕地摩挲幾下上邊刻著的竹。
江良承吩咐楊祈喚人前來收拾碗筷,想了想,說出兩個字來:“不知?!?p> 前幾日于府中偶然碰上江良昊,方才得知他這最小的弟弟喜食五香糕,只是這小孩兒從小體弱多病,一條命需靠藥物吊著,平日里被白采薇看得特別緊。
就是這五香糕吧,也得經(jīng)過白采薇的同意才能給那小孩兒食用。
昨日于街市上買來這五香糕……江良承的思緒頓住。
顧深秋不止拿過錦盒,還拿過書桌上一封包好的信,下意識捻了捻這信的一角,輕聲求道:“將軍,這封信麻煩命人交于吾父,若有來信,愿能送于我手,謝謝?!?p> 最后一聲說得誠懇又真心。
江良承既能得知顧家人之況,該是已派人跟于他們,保護剩下的顧家人。
信封上落著清秀的字,最末一字還沾著已經(jīng)干涸的淚痕。
江良承接過信,重重點頭。
這時,楊祈走進來,火急火燎。
他一進屋,就遞與江良承一個需得二人單獨時才能稟報消息的眼神,江良承不在意,命他直接于房內(nèi)相說,就當著顧深秋的面。
楊祈得令,啟口稟報:“吳安明傳信,林毅夫所派之人尋得了他們的藏身之處,無奈之下,他只得帶著顧落煙緊急轉(zhuǎn)移,如今他們在城郊樹林的一個山洞之中?!?p> 前日吳安明從林毅夫所執(zhí)管的軍營中救出顧落煙,顧落煙雖然只是顧家旁支中的一位小姐,可畢竟也是顧家人,一個顧家人突然不見,自然會引得林毅夫的注意。
江良承斂起臉,眸子黑沉,厲聲讓楊祈趕緊將人秘密帶出,安排新的地方養(yǎng)傷。
——這是迄今為止第一個近在咫尺的顧家人。
顧深秋連忙走上前去,急切開口:“將軍,我想見見堂姐,使得么?”
自然使得。
楊祈立時下去安排一切,離開之時,他遵著江良承的命令將那五香糕和杏花酥帶走,揣去白采薇那兒詢問她可不可以給江良昊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