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入門手則
梅蘭妮夫人沉思了一下，倒也沒第一時間拒絕她的請求。
她有一種預(yù)感，塞勒姆派來的人已經(jīng)在路上了，而加西亞看起來也跟凱瑟琳站在同一戰(zhàn)線，他們的處境并不是那么岌岌可危。
但不論怎么說，莉莉安的陰謀太過惡毒，讓人防不勝防，梅蘭妮夫人也覺得凱瑟琳很有學習魔法的必要。
但私自教授魔法，是嚴重違反《塞勒姆公約》的重罪，且梅蘭妮夫人也不確定凱瑟琳是否真的具有成為巫師的天賦。
她在臥房中翻了半天，給凱瑟琳拿了一本泛黃的破舊小冊子，書皮已經(jīng)斑駁不堪，只剩下依稀幾個字能辨認。
梅蘭妮夫人懷念地看著這本書：“你別看它破破爛爛的，這可算是沙利葉教堂中為數(shù)不多的幾本教科書之一，是施特勞斯神父花了好幾個晝夜一筆一畫寫的，當時班里的孩子人手一本，在塞勒姆中可是人人羨慕呀?！?p> 沙利葉教堂雖然名義上有著教導新晉巫師的責任，但教授的體系是遠不如一般的人類學校那么嚴密的，導師們常常是想怎么講就怎么講，沒有教案，也沒有講義。
所以在當年，大衛(wèi)·施特勞斯神父花費大量時間與精力，為他所教導的那個班級的小巫師們編寫了一本《巫師入門手則》，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沙利葉日報》上甚至摘錄了手則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剪影并持續(xù)連載，但很快，手則引起的熱潮就迅速消退了下去，原本人手一本的手則也改為兩人一本，交換保管，這才將魔法的秘密依舊死死按在了塞勒姆，不向外界傳出一點風聲。
梅蘭妮夫人知道，艾維斯主教是不會允許《巫師入門手則》外泄的。但她出神地看著老舊的書本與年輕的凱瑟琳，仿佛看到了自己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
她緩過神：“你將這本書拿走吧，如果你能看懂，那也算你與沙利葉有著妙不可言的緣分。魔法天賦是與生俱來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后天的訓練下成為一個巫師?！?p> 凱瑟琳接過了那本書，將它帶回了家。
她背著麗娜，甚至背著恩尼克，鬼鬼祟祟地用被子蒙住了頭，打著手電筒，興沖沖地打開了《巫師入門手則》，打算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彎道超車。
但沒想到，一翻開那本書，她就傻眼了，入眼是白茫茫的紙張，里面別說圖畫了，連一個字的影子都看不見。
她不可置信地坐了起來，拉開床簾，想看看是不是因為書本褪色褪得厲害才導致上面什么都沒有。
但她對著光源看了很久很久，翻來覆去地看，都在書中找到任何一點像是筆畫的紋樣。
這下她是徹徹底底地懵了，她突然想起梅蘭妮夫人說過的話，巫師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或許自己真的沒有這種天賦吧。
她喪氣地將書本扔到一邊，但她沒有完全放棄，這些天來她時常將書本攤在桌子上發(fā)呆，連麗娜都笑著打趣了她好幾次。
“你學糊涂了嗎，凱茜？”麗娜將切好的水果撻放在凱瑟琳面前，“是不是最近的學習壓力太大了？別這么拼命，難道還真的要把自己學成書呆子嗎？”
凱瑟琳無意識地將青提水果撻放進嘴里，壓力嗎，壓力確實挺大的，性命被幾個身份不明的巫師覬覦著，但是自己卻毫無破解之法……
這時，她覺得面前的書頁仿佛閃過微光。
她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她不確定地看著書本，那些紙張上還是什么都沒有，潔白如新。
她心想這難道跟自己剛剛的想法有關(guān)？她將水果撻推到一邊，順著剛剛的思路繼續(xù)思考了下去。
她想要搞清楚莉莉安這么對待自己的原因，想要知道斯黛拉被逐出塞勒姆的原因，還想要知道瑟西夫人如今的下落，也希望家族的一切謀劃都能順順利利……
書頁再次閃起微光，這一次并不是幻覺。
凱瑟琳震驚地看著那些潔白的紙張自動翻閱起來，書面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金色的雨滴。那些雨滴不斷地在書本上方匯聚，最終變成了一朵金色的云彩，然后膨地一下在凱瑟琳眼前散開。
她感覺到一股迎面而來的清涼氣息，就像是淋了一場春日的小雨。
她重新看向書本，《巫師入門手則》重新翻到了第一頁，但上面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出現(xiàn)了許多筆法凝練的金色文字。
那些字符像是從水面中漂上來一樣，一個個俏皮地躍動著。凱瑟琳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恭喜你，幸運的小巫師，我想你已經(jīng)明白成為一個巫師的前提條件了：你必須時刻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有勇氣付諸行動。這樣，你才不會在命運雜亂的線團中迷失自我?！?p> 凱瑟琳發(fā)現(xiàn)有些文字似乎有暈?zāi)暮圹E，施特勞斯神父真的很用心地書寫了每一本《巫師入門手則》。
“現(xiàn)在，我們來做一個小小的測試。任何偉大的成果都只會建立在艱苦卓絕的努力之上，而第一步是至關(guān)重要的。請你找一找身邊是否有趁手的物品，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將它放在你的面前，屏息感受它?！?p> 凱瑟琳已經(jīng)對巫師世界中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有了一些門道，這里提到的物品沒有嚴格的要求，那就應(yīng)該是什么都行。但也不能精挑細選，這樣就會破壞了那一分玄妙的意境。
她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插在筆筒里的羽毛書簽。說是書簽，那其實就是一根潔白無瑕的偏長羽毛，下方墜著幾顆小碎鉆。
這是伊莎貝拉不知道哪一年送給凱瑟琳的生日禮物，凱瑟琳將它拿過來，放在了面前。
她繼續(xù)讀下去：
“看清楚它，當你閉上眼時，你能還原它的輪廓與細節(jié)。努力讓你的注意力集中在眉心的位置，將能量匯聚于此，你會發(fā)現(xiàn)世界會變得有些不同?！?p> 凱瑟琳苦笑，這看起來真像是某種邪教的宣傳手冊。但她依言照做，閉上了雙眼，在腦海中想象著羽毛書簽的模樣。
她靜靜地沉思，在她預(yù)料中這不會產(chǎn)生任何效果。但她的思緒卻停下來了，她沒有想到其他任何事。
她感覺眉心在慢慢變熱，好像有什么東西將要從她的身體里沖出來。
晃神間，她睜開了雙眼，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臥房，正站在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原之上。
這里跟惠利德平原很像，但又不是惠利德平原。嫩青的草枝拂過她的腳背，天邊的流云劃過她的頭頂，一陣陣風在草原上不停地呼嘯，凱瑟琳深金色的長發(fā)隨風飄起，她感覺自己發(fā)出了一陣驚叫，可是實際上她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抬頭看著那輪日暈，這是這片空間中看起來唯一有實感的東西。刺目的白光讓她的眼前出現(xiàn)陣陣蟲影，等她能夠重新看清眼前的事物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坐在桌前，那枚羽毛書簽卻已經(jīng)懸浮在書頁上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旋轉(zhuǎn)。
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發(fā)出了喊聲。也幾乎就在她發(fā)出聲音的那一秒，羽毛失去了動力，掉回了桌子上，仿佛這一切從未發(fā)生。
第一頁書頁上，那些金色的文字開始褪色，逐漸變成了黑色，看起來跟其他的普通的書頁再無差別。
凱瑟琳摸了摸它們，它們好像不會再消失了。而這時，原先空白的標題處又出現(xiàn)了新的文字，凱瑟琳辨認著，那是“意念”。
這就是意念的力量嗎？凱瑟琳記得加西亞說過，任何魔法都需要魔藥作為輔助，自己并未使用任何魔藥，這應(yīng)該是每個巫師本身所具有的意念力量吧。
凱瑟琳翻開了下一頁，果然，依舊是空白一片。她感覺今天應(yīng)該不會再有收獲了，她將手則放到一邊，拿起了羽毛書簽細細端詳。
書簽還是那個書簽，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改變。凱瑟琳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的腦海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一些虛構(gòu)的場合，姑且理解為做夢，或許也跟那些奇怪的預(yù)知夢同出一源。
凱瑟琳撓了撓頭，自己的天賦不會是“做夢”吧，這也太離奇了。
或許是預(yù)知夢？預(yù)警夢？但是這樣依舊不能在現(xiàn)實世界為她提供任何幫助呀。就好像她真的預(yù)知了莉莉安的到來，但一旦莉莉安使出與夢境中不一樣的手段，她依然只能被動地逐一化解。
她又看了幾眼那支羽毛，就算再不滿意，這也算是自己的魔法啟蒙物品了。她將拴在羽毛尾部的碎鉆裝飾摘掉，把羽毛夾在手則中，放回了書架上。
……
凱瑟琳坐在餐桌前，埋頭扒拉著餐盤里的牛排。
亞當與她相對而坐，幾次看向她，欲言又止。
昨天，亞當向她發(fā)來了簡短的問候，并請她跟自己一起共進晚餐。
凱瑟琳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她也確實很久沒跟亞當說過話了，因此她帶著疑問同意了下來，并詢問劉易斯亞當定下了哪一個餐廳。
但沒想到管家說公爵并未預(yù)約任何餐廳，他的意思似乎是要親自前往凱瑟琳的公寓同她一起用餐。
今天傍晚，他果然如約而至。麗娜同另一名廚娘一起為父女倆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這次的餐桌上就全是凱瑟琳愛吃的東西了。她有點食不知味地戳著牛排，不知道亞當是什么用意。
亞當清了清嗓子：“上次園獵會的事沒嚇到你吧？”
凱瑟琳在附屬醫(yī)院就診時，他短暫地來探望過她。
但不知為什么，明明只是輕微的皮外傷，但她一直沒醒。亞當本想陪在她身邊等她醒過來為止，但伊恩·斯通請他一起幫忙處理諾曼·佩雷斯的事情，所以直到凱瑟琳出院，他都一直沒有再露面。
凱瑟琳對此沒什么感覺，自己并無大礙，再說有奧利維亞夫人在一旁，也用不著亞當杵在一邊當擺設(shè)。
因此她平和地回應(yīng)道：“多謝父親，我沒什么大礙。”
亞當摸了摸鼻子，其實他也不知道應(yīng)該跟凱瑟琳說些什么。
但思及他聽到的那些傳言，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建交紀念日的晚宴，家族里的人都要出席，你是知道的吧？”
“當然?！眲P瑟琳點點頭，雖然白天的慶典用不著自己在場，但晚宴是必須要出席的，屆時奧利維亞夫人以及約瑟夫一家都會出場。
“那一天，圣漢諾威帝國的皇太子雷古勒斯·圣漢諾威也會出席?！眮啴斅卣f。
凱瑟琳回憶著這位皇太子的傳聞。雷古勒斯的生母梅琳達·圣漢諾威皇后在他很小時便去世了，他的父親凱爾頓二世又是個萬事不問的性子，聽說對這個唯一的獨子很是溺愛，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
而雷古勒斯也并沒有在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下被養(yǎng)歪了性子，他才思敏捷，智勇雙全，很受子民愛戴。
因此，他可以說是圣漢諾威實際的掌權(quán)者，無皇帝之名而有皇帝之實。對于他的到來，凱瑟琳并不意外，他應(yīng)該對圣奧爾本斯帝國這個強勁對手的現(xiàn)狀有深深的好奇。
“前些天，我跟皇帝聊天，她希望弗洛倫斯公主能夠與雷古勒斯聯(lián)姻?！眮啴敳媪艘粔K獼猴桃。
“弗洛倫斯？”凱瑟琳詫異地挑了挑眉，這位公主雖然有楚楚之姿，但除此之外似乎沒什么過人的地方。
“雷古勒斯不見得會答應(yīng)吧，娶弗洛倫斯對他來說并不是最好的選擇?！眲P瑟琳漫不經(jīng)心地將蛋糕切得稀碎，她很慶幸亞當能找這樣的話題。談起別人的事，他們之間的氛圍至少顯得不那么生疏。
亞當見她似乎沒往深處想，繼續(xù)說道：“皇帝會在晚宴上提出來的，雷古勒斯同不同意就另當別論了。并且，如果還有其他人需要她賜婚的話，她應(yīng)該也會一并提出。”
凱瑟琳拿著叉子的手慢了下來：“父親是在說我跟安德烈嗎？”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亞當一眼。
亞當不滿她這樣輕慢的態(tài)度：“這不是什么賣女求榮的蠢事，安德烈好歹也是個樣樣出眾的青年才俊，你跟他的緋聞早就傳遍整個帝京，不需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