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水落石出
張通判被余白按倒在地,他緩緩抬起身子,眼神打量著周圍的兩個官員,眼神慌亂了一瞬,隨后無辜道,“大人,我這休假呢您把我叫來…哪有這樣的道理?”
戴思謙面色一變,將白瓷茶杯蓋重重扣上,發(fā)出一聲清脆響亮的碰撞聲。
“聽說張通判最近在青云街置辦了一間宅子?!?p> 張通判尬笑了兩聲,臉上的肥肉都堆在了一起?!凹抑欣夏缸钍窍矏勰菈K風水寶地,我這也是投其所好?!?p> 戴思謙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個算盤,放在木桌上彈指算了片刻,蹙眉道,“可我按張通判的俸祿來看,要買起青云街的大宅子,至少得十年不吃不喝啊。張通判不過八年就買起了這宅子,真是可喜可賀啊?!?p> 張通判樂呵呵的笑了起來,“大人怎么能這樣冤枉我呢?我這宅子借錢買來的,難道還要將這等丑事告訴大人不成?”
戴思謙將算盤一收,緩緩看向他。“自是不必?!?p> 戴思謙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京城和這等窮鄉(xiāng)僻壤的小官差距甚大。張通判這貪污一事留有諸多紕漏,倘若是個京城中的官員來做這事,定不會如此。
“今日我把贛州商賈請來,待他說完,便可真相大白了。”
商賈聞言后怒氣沖沖的走進來,指著跪在地上的張通判道,“十幾日前就是此人來找到我,亮出自己的官牌言之鑿鑿的說燕州那批磚又不要了,還讓我把錢退給他?!?p> “現在天下皆知燕州的磚是次品,我們的磚都沒人敢再買,就是他毀了我的生意!”
眼看商賈的拳頭都在落在張通判的臉上,余白向后一閃,那拳頭便硬生生的落在了張通判臉上。
戴思謙微微抬眸,“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彼D了頓,“事已至今,張通判便老實交代吧,你那批磚是哪里來的?”
張通判眼見證據確鑿,便不再爭辯。他伏在地上,面色中帶著幾分懺悔,聲色顫抖,“都怪小人鬼迷心竅起了貪念,小人該死?。 ?p> 說罷,他裝模作樣的抬手欲扇自己幾巴掌。
他眼球狡猾的打轉了幾圈,卻見在場的所有人似乎皆沒有要阻攔的意思。才又訕訕將手放下。
“那你便去死吧?!庇喟妆梢牡目戳怂谎郏渎暤?。
張通判雙手微顫,手腳并用地向前爬去?!安恍邪?!我不能死啊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
聲嘶力竭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堂。
戴思謙心中嗤笑一聲,不過貪生怕死,從他的臉上可看不出半分悔意。
季玦意有所指道,“如今真相已水落石出了,兩位御史可還有疑惑?”
二人若有所思的對視一眼,沉默片刻后道,“既如此,下官定會如實向上稟明,還戴大人一個公道?!?p> 話畢,二人轉身離開。
“等等?!币坏勒Z氣中透著不容拒絕之意的聲音傳來。
二人頓住腳步,轉過身子。只見戴思謙從太師椅起身走開,一步步向他們走近。
戴思謙每走一步,二人心中的心便緊了一分。
“御史既有監(jiān)察百官之責,為何對張通判的過錯視若無睹呢?”
一人帶著歉意笑著答道,“戴大人料事如神,又公正嚴明。想來自是會秉公處置張通判。若我二人在此插手,恐怕反倒是給大人添亂了?!?p> 季玦冷笑一聲,便轉過頭去。
戴思謙勾唇一笑,“原來如此,想不到御史如此心細。那戴某自然也會將御史的考慮向上稟明,以免遮掩了二位御史的功勞?!?p> 二人愣在原地,唇角微顫,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得找了個借口便匆忙離開。
上了馬車,御史摘下沉重的官帽,長嘆了口氣,“我本以為此番定能將戴思謙打下馬,不料此人心計成熟,是個不好對付的?!?p> 另一御史冷臉哼了一聲,似是不同意。“要我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今日就算我們把他貪墨一事坐實了,他也無能為力?!?p> 對面的人卻擺了擺手,“今日那場面你還沒瞧清楚?人證物證俱在,擺明了是下好陷井等我們跳進去。”
“那上面……我們該如何交代?”
一人沉思片刻后,捋了捋胡須道,“若我們?yōu)榱擞仙厦娴拇笕说男囊馊フ_陷戴思謙,屆時他定會據理力爭,他最終如何并不重要。可我們在那些個大人眼中,便成了隨手可棄的廢子?!?p> 另一御史聽完后點了點頭,“如此說來,如實稟報反而能保全自身。雖略愚鈍,卻是最穩(wěn)妥的方法?!?p> 燕州的寒意愈來愈重。
這幾日為處理防洪壩青磚一事心力憔悴,張通判貪墨一事也已塵埃落定。戴思謙懸著的心也踏實了不少。
戴思謙披著一件煙藍色斗篷,用白玉簪將墨發(fā)挽在腦后。比起平日整齊的束發(fā)多了幾分隨意灑脫。
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傳來,一束輕輕淺淺的微光照射進來。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形立于門前。
他猶豫著開口,“今日是張通判被流放的日子,大人…要去看看嗎?”
戴思謙緊了緊斗篷,仰頭望向朦朦朧朧的陽光,瞇了瞇眼?!斑@般好的陽光,在燕州倒是少見?!?p> 余白會意,轉身去備馬。
未央街。
張通判的囚犯白衫破破爛爛,被兩個黑袍帶劍官兵押送。讓人看不出他散亂頭發(fā)下的神情。
忽有百姓高喊,“就是他!六七年前水患時,還派官兵到我家強行收糧。”
一語激起百姓高昂的情緒。
眾多百姓紛紛站出來訴說著自己的不公。
“當年他私下受賄,講我無辜的夫君當作替罪羊,屈打成招……”
“我兒子科考那年,就因為沒有給他銀子,他便出言不遜,多加阻攔!騙得我兒子未能參加科考,郁郁而終……”
沒過多久,張通判身上的衣袍掛滿了臭雞蛋爛菜葉。
余白雙手抱劍,于茶樓高處俯視樓下一幕?!跋袼@樣的惡人,早該懲治了?!?p> 戴思謙收回視線,沉思道,“貪官不可怕,可怕的是,像張通判這樣的禍患抓不完,也除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