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跟蹤

　　蘇羨又默默看了兩秒，低下頭繼續(xù)專心用膳。

　　不對勁就不對勁吧，今天的她沒有心情繼續(xù)扮作溫柔賢淑的樣子去問一些大概率沒什么用的問題。

　　江渙卻忍不住又將視線投至她的身上，不知夫人今日這般安靜，是否又在想什么應付他的對策，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蘇羨又用筷子拈了兩粒豆豉，今天的菜色看著清淡，還挺下飯。她品著口腔中彌散開的淡淡咸意，比平常多添了一碗飯。

　　畢竟，今晚她還得再跑一趟去見梟，要提前將體力預備好。

　　夜黑如墨，一彎新月懸于天際，散著淡淡的光暈。

　　蘇羨換好夜行衣，輕車熟路翻出院子，又踏上那段幾乎閉著眼都能摸到的路。她一路輕躍急掠，耳邊兜滿了風聲，明明眼前漆黑，卻能精準地拐過每一道彎，繞過每一處巡邏。

　　無片刻猶豫地，她突然轉(zhuǎn)了個急彎，轉(zhuǎn)至了一處她從未走過的路。她在月下不斷地穿梭騰挪，闖進了無數(shù)個陌生的街巷，甚至險些撞到一隊守衛(wèi)。

　　終于，她用花了較之前一倍長的時間，拐進了一處燈火通明聲色犬馬之地。即便是夜深人靜之時，花窗上也映出觥籌人影，她也融進了這雀喧鳩聚間。

　　卻在片刻后，蘇羨出現(xiàn)在酒樓背后的一條街上，一道墻隔去了喧鬧，只剩下寥落的夜色。

　　她感受著薄汗?jié)u消的寒涼，面上帶著幾分得意，轉(zhuǎn)身向黑暗中隱去。

　　“累死我了。”

　　見到梟的第一刻，蘇羨就搶先開了口，堵住了他還未來得及說出的埋怨。

　　“有人跟蹤我，費了一些力氣才甩開?！彼o接著解釋。

　　梟瞪起的眼睛這才偃旗息鼓，隨著蘇羨往堂內(nèi)走了幾步，一屁股坐下，開口問道：

　　“知道是什么人嗎？”

　　“不知。”

　　蘇羨咕咚咕咚喝干了一碗水，才稍稍緩解了方才小半個時辰追逐帶來的乏累。

　　她坐下，又倒了一碗，喝了一口才繼續(xù)道：“走到中途才出現(xiàn)的，前幾次沒碰到過?！?p>　　說完，她腦中卻突然想起從何家回來那晚的異樣，以及鳶當初出何家后被追蹤之事，略作思量，終究沒有說出口。

　　“難不成今日宴會上有所暴露？”她的眉心擠出幾道淺淺的紋路，回想一遍白日的樁樁件件，并沒有在江渙面前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

　　梟搖搖頭：“沒發(fā)覺什么不對，他全程在席上，他的跟班就在最后散席時去取了本書，剩下的時間一直跟在左右，無聊的很?！?p>　　“散席時才去取的書？那不應該發(fā)覺……”蘇羨喃喃道，她仔細搜尋著記憶里的每一處細節(jié)，確認自己在離開時將所有翻動過的痕跡都隱藏干凈，不會露出馬腳。況且，散席之時，她又已經(jīng)和幾位夫人喝過好幾輪酒了，時間也對不上。

　　“什么不應該？”梟看她怔怔出神，湊近她問。

　　“我今日進了他的書房?！碧K羨伸手將梟的腦袋推遠，解釋道，“中途去的，散席時已經(jīng)回到席上至少半個時辰了。”

　　“不過你最近還是小心些吧，萬一是他察覺有所不對，還是提前預備為好?！?p>　　“不可能?！睏n渾不在意地笑，“我就沒見過這么無趣的人。平日里無趣就罷了，我以為他就是因為在衙署才那般。今日一看，自家宴會上也是滑不溜秋，和每人都有來有往地說幾句奉承逢迎的話，沒見和誰不親，也沒見和誰親近?！?p>　　“跟個假人一樣。”梟撇嘴道，“我看我貼到他臉上和他招呼，他估計也是和待那些人一樣待我，不會覺得我有什么問題?！?p>　　“不對呀?！碧K羨聽出了問題，“照你這樣講，他發(fā)現(xiàn)問題也不會有所表現(xiàn)，也會是和假人一樣。那豈不是該更加小心？”

　　“你與他朝夕相對，你不是應該更清楚？”

　　蘇羨想起今晚江渙飯桌上的表現(xiàn)，心下生疑，可又想起這人稍微一逗就面紅耳赤的模樣，又覺得他不像是那般深藏不露之人?；蛟S，他就是又害羞了，才一直偷看我。

　　她晃晃腦袋，讓自己雜七雜八的想法稍作停歇，“總之注意些?！?p>　　“知道了?！睏n漫不經(jīng)心地答，看起來十分懶散。

　　“你這是怎么回事，最近一直無精打采?！?p>　　“白忙活一個月，你還精神得起來？”燭火閃爍，影子在他的臉上搖晃，顯得他頹喪的笑容都有些意味深長。

　　蘇羨無言以對，墻上拉著的長長的影子里，屬于她的肩膀早已落了下去。

　　“我今日沒查出什么，書房內(nèi)沒有可疑文件，沒有暗道密室。”她的聲音也低落下去。

　　“這邊也沒什么，和所有人看起來關系都差不多。”

　　“罷了。”蘇羨起身準備離開，“沒什么事就十日后巳時見吧，有什么發(fā)現(xiàn)再緊急聯(lián)絡?？礃幼游抑鴮崨]必要總是大半夜往這里跑——不如睡覺?！?p>　　梟看上去沒什么力氣地擺了擺手，話都少了許多。

　　另一邊，江渙微微睜眼，看著半跪于自己腳下，頭快埋進地里的云隱，感覺自己頭上的血管也隨著燭火跳了兩下。

　　“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夾纏著一絲啞。

　　“屬下無能，跟夫人的時候……跟丟了?！?p>　　“跟了多久暴露的？”

　　“屬下不知?！彼曇舨蛔杂X地小了下去，“夫人輕功很好，步伐始終迅疾，屬下一直跟到一間……一間酒樓，跟進去后就沒了蹤跡?！?p>　　“什么酒樓？”

　　“綺夢苑?！?p>　　江渙頭上的青筋的跳動之勢似乎更加明顯。好一個綺夢苑，她一個女子，大晚上不睡覺去逛花樓？

　　“你的身份可曾暴露？”

　　江渙感受到自己心口逐漸聚起的一團火，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如此動氣。

　　“不曾?！痹齐[飛快答道，“屬下躲在遠處的一段城墻上，恰好在夫人所往的方向，是以過了一段時間才跟上?！?p>　　江渙捏捏眉心，“不要再嘗試跟蹤了，用別的方式去查?！?p>　　他的夫人，讓他更刮目相看了一點。

　　“風翎。”

　　風翎還處于今日的第三次震驚之中，被云隱提醒才回過神來，忙低頭應答。

　　“你最好管好你自己臉上的表情，別在夫人面前給我露出半點端倪?！?p>　　他急聲允諾，抿起自己的嘴，可眼睛里還是寫滿詫異。

　　他看向面無表情的云隱，心里知道這家伙臉上看不出，但今日怕是受挫得厲害。

　　不過那個風吹就病的夫人，居然能把一個培養(yǎng)多年的暗衛(wèi)甩開？那可是云隱。

　　他腦子里好像被誰放了一口大鐘，重重地撞了一下，余波一圈又一圈，蕩得他暈頭轉(zhuǎn)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