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游(上)
“夫人,主人哪里惹您生氣了?”雨滴滴答答打在傘面上,傘下,三人慢慢往回走著,梅香低聲問她。
“沒有啊,我不曾生氣。”她淡淡答。
“可您本是笑著進去的,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表情還很嚴(yán)肅?!泵废阏J(rèn)真道。
“有嗎?”她看向竹影,后者肯定地點點頭。
她的情緒表現(xiàn)這么外露?蘇羨痛定思痛,不情不愿地給自己的演技打了個差評,看來還需磨礪。
“我只是覺得身子有些不適罷了?!彼牟綉B(tài)刻意虛浮了些,聲音也放輕了。
果然,梅香和竹影二人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夫人哪里不舒服?”
蘇羨略一扁嘴,指指額頭?!拔矣X得……頭有些燙,身子也沒力氣?!?p> 兩個小姑娘聞言,連忙加快了步調(diào),半攙半扶把她送進屋,讓她躺在床上蓋好被子,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蘇羨見狀,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也沒那么嚴(yán)重……”她開口解釋。
梅香神情凝重,伸出小手探到她額頭上,吸一口氣,“這么燙!”
“是你手太涼啦?!碧K羨不以為意,有些怪自己方才演得夸張。
竹影聽罷,也小心翼翼探出手,有樣學(xué)樣摸了摸,又飛快收回手道,“就是夫人額頭燙。”
她聲音小小的,但語氣堅定。
梅香登時就往外跑,“我去給夫人請郎中!”說著一頭扎進雨里,蘇羨喊也已來不及。
當(dāng)郎中又搭上蘇羨的脈,眉頭一點點皺起。
“脈浮而緊,為風(fēng)寒外侵之狀?!彼Z氣帶疑,“本不該啊,那幾副藥下去,應(yīng)是好全了的。夫人可又曾夜吹寒風(fēng)?”
蘇羨腦海里閃過自己半夜在房頂風(fēng)馳電掣的模樣,心虛笑道,“不曾?!?p> “奇怪……我再為夫人開個方子。夫人切記,這幾日不可見風(fēng),不可貪涼,徹底恢復(fù)之前也不可沐浴?!?p> 蘇羨乖乖點頭。
“夫人果真又身體不適,怪我粗心,方才都不曾注意到?!贝屠芍须x開,江渙又來看她。
“又害夫君擔(dān)心了?!碧K羨想起梅香問她是否生氣,不知江渙是否也會因她的態(tài)度起疑。她心里沒底,從不曾因自己真的生病而這樣慶幸過。笑容倒顯得有些虛弱。
“夫人這兩日還是安心養(yǎng)病,不要外出走動了?!彼Z氣如常,溫言道。
蘇羨看著梅香竹影因自責(zé)沒照顧好她而淚汪汪的眼,點點頭不再多言。
三日后。
只覺在床上躺得骨頭都快酥了的蘇羨,實在有些待不住了。
這幾日梅香竹影照顧她,不像是她受了風(fēng)寒,倒像是她得了什么癱瘓在床的重病,幾乎是一刻也不讓她起來。
她下床轉(zhuǎn)著圈給梅香竹影看,“我真的都好了,沒事了,就出去一小會兒。”
梅香竹影搖頭。
“就一刻鐘?再讓我在里面躺著我反而要難受了?!彼隙ǖ馈?p> 梅香眉頭皺起,有些猶豫,竹影倒是板著一張小臉,很是堅定,“夫人,大夫說你好全以前不能出去。”
“那你說,怎樣才是好全了?”蘇羨泄氣。
兩位小丫頭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也犯了難。
“夫人至少要把大夫開的藥喝完。”送藥使者江渙又按時從門外進來。
蘇羨熟練地端起藥碗,仰頭,灌藥,放碗,拈起一顆蜜餞含住,再緩緩松開閉住的氣,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不到一分鐘做完。
江渙見她這般熟練,笑了笑道,“這是最后一副藥了。”
蘇羨也不見開心,仍是有氣無力地點頭。這幾日朝夕相處,兩人相處也不似之前拘謹(jǐn),她便愈發(fā)憊懶,見著江渙也懶得換上那副端著的笑顏。
江渙見她這樣垂頭喪氣,輕嘆一聲,“明日我休沐,若是陽光晴好,夫人可否愿意賞臉與我一同出游?”
蘇羨聞言,立馬坐直了身子,既不用被關(guān)在這屋里,還能不用費心就跟著他看他動向,還有這等送上門來的好事?
她眼睛又笑起來,“一言為定?”
江渙跟著笑起來,“一言為定。”
“主子,明天真要帶著夫人一起?”回屋后,風(fēng)翎悶頭想了半天,沒想懂主子這步有何深意。
“對,其他計劃照常?!彼麩o意解釋。
所謂出游是本就計劃好的,不過是需要有個由頭,在玉京城里走上一遭,看看城內(nèi)外布防狀況。
帶上夫人,二人相伴,夫妻同游想必更能掩人耳目。而且,她看上去也該曬曬太陽。
風(fēng)翎不懂。
夫人柔柔弱弱,三天能生兩場病。帶上夫人,計劃著一天走過的地方可能連一半都到不了??伤纯粗髯硬幌攵嗾f的樣子,又把疑問爛在了肚子里。
第二天,蘇羨難得起了個大早,時不時往東方看,就盼著是個晴天。
當(dāng)太陽一點一點磨蹭上來,她才松了一口氣梳洗起來。她穿了一件山梗紫色團花紋素羅紗裙,滿頭青絲用一只素銀簪挽著,不施粉黛,顏色卻也如朝霞映雪,清麗醉人。
江渙不知何時已在院內(nèi)等著。蘇羨踏出門時,只見他面迎太陽,如松而立,日光灑在他的周身,有一層淡淡的光暈,分明只是一個背影,卻讓人覺得造物主偏心。
他轉(zhuǎn)過身來見她時笑的那瞬,天是如此晴明。
馬車早已備好,看上去毫不起眼,也算不得寬敞,兩人坐進去后甚至有些局促。
但車內(nèi)備好的軟墊倒是卻十分舒適,車行起來,也無半點顛簸。
“不知夫人可否有心儀之地?”江渙問。
“不曾有,”蘇羨故作嬌羞,“能與夫君一同出游,去哪里都是心儀之地。”
江渙有些不自然的移過視線,又問,“那不知夫人是愿去西市逛逛絹行錦行,還是更欲去城外踏青?”
“踏青?!彼龥]怎么猶豫。
“城外有片桃花林,不知夫人可有意?”
“甚好。”蘇羨的眼睛又變得亮晶晶。
江渙見她面上笑容看似一直未變,卻早因?qū)γ總€問題的反應(yīng)泄露了心意,不由得輕笑起來。
“夫君在笑什么?”江渙注視著她,原來她帶著疑問的時候會微微睜大眼睛。
他想起二人首次一同用膳,他問夫人為何一直看他。是夫君好看,當(dāng)時她這樣講。
“因為夫人過于率真可愛?!彼雽W(xué)她那樣,坦率直言。
“多謝夫君夸獎。”她綻開的笑更耀眼,沒有他以為的羞澀扭捏。
是了,夫人跟他不一樣,他跟著扯動嘴角,弧度又彎了些。
馬車緩緩前行,聽得見車外的市井繁華。蘇羨掀開簾布一角,好奇地向外張望。
一切照常,昨夜他對風(fēng)翎講。
如果照常,他該多注意些周遭環(huán)境,聽聽風(fēng)俗民情,看看城防調(diào)度。他順著夫人掀開的簾角往外看,視線卻不住地落在夫人的臉上。
他又注意到她鼻梁上那顆很淺很淡的痣,那樣隱秘。目光下移,小巧的鼻梁下方一抹鮮亮,正是她總蓄著笑的,櫻紅潤澤的唇。
他呼吸微滯。
馬車內(nèi)過于局促,擾他亂了心神。
星棲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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