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理發(fā)店把頭發(fā)徹底剪短了,剪成了一個“勞改”頭。晚上,換上一套嶄新的白色T恤和棕色休閑西褲,出了宿舍。在水果店買了一大串香蕉,順著文化路,我去了黃桷苑小區(qū)。雖然之前在心里發(fā)過誓,不再來這里,不過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
我必須靠近殷紅,她是這么多年來,唯一一個能夠幫助自己撬開那“黑”的存在,至少她有這可能。而且,通過這次想起的畫面,隱隱地我感覺到,即使以后某天母親想開了,將曾經(jīng)發(fā)生事情的全部細(xì)節(jié)告訴了我,事情可能也于事無補(bǔ)。因為母親能告訴我的只能是事情脈絡(luò),只能是勾勒在畫板上的山的棱線,里面沒有色彩,沒有內(nèi)容,沒有心跳,也沒有氣味,而這對于我,很有可能沒什么用處。我需要的,或許必須是像黃桷蘭樹下小時候的自己與女人那畫面,那有光線、有落葉、有觸感和有味道的記憶。是帶著麥草清香的廣袤田野,而不是干癟的面包。所以,我必須靠近殷紅。當(dāng)然不暴露最好。
黃桷苑里黃桷蘭依舊開得燦爛,沁人的清香不時鉆入鼻孔。穿過一棵棵黃桷蘭樹,我來到了三單元樓下。501的房間和上次來時一模一樣,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線。
到外面玩去了?亦或者和上次一樣,依舊坐在沙發(fā)上啜煙?當(dāng)然弄不好搬走也是有可能的。畢竟視頻事件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這里說不定已有不少人光顧過,換個地方租房或許更合適?;蛟S吧,深吸一口氣,我邁步上了樓。一口氣走到頂樓,在樓頂掃視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后,我下到5樓。
站在501有些斑駁的綠皮鐵門前,莫名地,我心開始興奮得亂跳起來。畢竟,這里住著的人,可是這么多年來唯一有可能能夠幫助自己徹底擺脫呆滯的存在。恨不得,我想馬上沖進(jìn)房間,然后像上次一樣,坐在殷紅身旁。
淡定!淡定!深吸了好幾口氣,勉強(qiáng)控制住心神后,我舉起手,用盡可能溫柔的動作,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半晌,沒有反應(yīng)。
于是舉起手,我又輕輕敲了敲。不過還是沒有反應(yīng)。于是等了五六分鐘,我再敲響了房門。但門,還是絲毫反應(yīng)也沒有。
殷紅應(yīng)該在房間里,她沒有搬走,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因為透過門縫,我能聞到里面絲絲刺鼻的煙氣。
于是又等了五六分鐘,我伸出手,又敲響了房門。可門依舊沒有響動。就在我忍不住想對著門里出聲呼叫時,“噠、噠、噠”的聲音突然從房間里傳出。雖然很輕,但在安靜的樓道里,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有誰正從房間深處,朝門口走來?!皣}、噠、噠”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不能控制地,我的心再次加速跳動起來,呼吸似乎都有些不能夠了。腦海里,不自覺浮現(xiàn)出自己又一次得到那奇妙感覺的眷顧,然后想起新的記憶的高興畫面。
淡定!淡淡!我在心里提醒著自己,同時,手不能自已地握了起來。等等,待會兒殷紅開門后我該說些什么?怎么讓其更好地接受自己?這……我用力敲了敲腦袋,一心只想到必須靠近殷紅,至于見面后該如何表現(xiàn),自己壓根兒沒認(rèn)真想過?!澳愫冒?,自從上次從這里離開,我一直忘不了你,所以過來找你呢?”這句話似乎有些不合適。雖然女人都喜歡被人追求,但這時候的殷紅或許不會喜歡,不僅不會喜歡,甚至可能非常反感?!澳愫芴貏e,我想多認(rèn)識認(rèn)識你。只是想做一個普通朋友,沒別的意思?!边@句……好像也不是很好。這樣,要不直接一點(diǎn),就說“請讓我和你多接觸接觸,因為這對我很重要。”這好像更不合適,對我重要跟她又沒任何關(guān)系。得得得,管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開門再說。強(qiáng)行地,我按下來心中的激動和緊張。
“噠、噠、噠”的,聲音不斷靠近,然后似走到了門邊,停了下來。我能感覺到,殷紅似乎正通過門上的貓眼,在打量自己。努力地,我露出燦爛的笑容。
不過我的笑容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房間里,很快又響起了“噠、噠、噠”的聲音。不過這次聲音與之前截然相反,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遠(yuǎn)了。而門,沒開。
望著依舊緊閉的鐵門,我的心突然生出一種,仿佛被遺棄在遙遠(yuǎn)的無人居住的荒島一般的感覺。所謂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說的就是這種情景。提著香蕉的手,沉重?zé)o比。
嗨,我重重嘆了口氣,雖然有所預(yù)料,但真出現(xiàn)時,還是感到有些難受。很想再敲門,不過想著可能會引起殷紅的不滿,于是忍了下來。
沒事,多來幾次就好了。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久了她自然就會慢慢接受我了。
于是第二天晚上,我再次來到501綠皮鐵門外,并輕輕地敲響房門。不過讓人失望的是,一連敲了六次之多,門依舊絲毫反應(yīng)也沒有,而且這次連那“噠、噠、噠”的聲音都沒有了。殷紅就在房間里,因為刺鼻的煙氣清晰可聞。昨晚放在門口的香蕉依舊靜靜地靠在墻角,一動未動。嘆了口氣,我將新買的蘋果放在香蕉旁,并在上面留了一張紙條:“送殷紅,愿你每天開心快樂。”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第三天晚上我繼續(xù)去。不過同樣沒有結(jié)果。原本剛到時,看到放的香蕉和蘋果不見了,心里還有些竊喜,以為殷紅開始接受我了,結(jié)果回去的路上,這才發(fā)現(xiàn)水果被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
第四天晚上我繼續(xù)去。不過還是沒有結(jié)果。
國慶7天假期,我同樣每天都去。母親打來電話讓回家,我以學(xué)校有事拒絕了,王帥約我外出游玩,我也拒絕了。我每天都出現(xiàn)在殷紅門外,甚至白天也去。不過501的綠皮鐵門像是被電焊永久性焊住了一般,丁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國慶長假殷紅沒有外出,因為房間里煙氣沒有斷過,而且偶爾的,我還能聽到房里傳來一兩聲咳嗽。她就是單純地不想搭理我,不做任何回應(yīng),連制止都懶得,似乎有一種你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的絕對冷漠和絕對無情。
這多少讓我感到了氣餒。原本以為站上七八天,事情怎么也會有起色的,至少好歹罵我一兩句也行。沒想到一連站了10多天,其硬是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上次在群里看到說李云風(fēng)追她花了幾乎一年的時間,當(dāng)時心里還覺得這話有些夸大,現(xiàn)在看來,一點(diǎn)都不夸大。
看來想要觸動殷紅,自己必須動作邁大一點(diǎn)。雖然這樣打擾她非常不地道,但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