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著白襯衣和黑馬甲的長相俊朗的服務員走到我身旁，問我喝點什么。我要了一杯斗牛士。
“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問，“一定要我出來？”
“一來就直奔主題，太急了吧？”王帥說。
“一向如此?！?p> “好吧好吧?！彼麩o奈地搖了搖頭，“看好了?！闭f著，只見其用一只手托住下巴，臉輕輕揚起，眼睛則一動不動地盯著半空某處。
“什么鬼？”我說。
“你沒看到嗎？”
“看到什么？”
“不覺得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在我眼眶里彌漫嗎？”
“不覺得?！?p> “不會吧？”說著王帥把托腮的手放下臉龐，并伸出食指搭在嘴唇上，然后，其腦袋微微下低，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桌面某處，“再看看?！?p> “別開玩笑了?！蔽艺f。
“不覺得有點梁朝偉的感覺嗎？”
“梁朝偉的感覺？”
“憂郁呀，大哥。一種揮之不去的暗淡和悲傷，一種永遠也達不到終點的孤獨和絕望。不覺得嗎？”
“好吧?！蔽移擦似沧?，端起服務員送上的斗牛士輕輕呷了一口，“梁朝偉的感覺沒有，不過倒感覺像另一個人?！?p> “另一個人，誰？”
“周星馳?！?p> “周星馳？”
“是呀。吃點哇莎米效果說不定更好?！?p> “哇莎米？”王帥有些不解地看向我。半晌，像是想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你這家伙把我原本憂郁的心，一下子弄得都悲傷不起來了?！?p> “為什么要悲傷起來？”
“不是為什么要悲傷起來，而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p> “這就是你今晚約我出來想說的話？”我問。
“是。不過呢，也不是?！?p> “說人話?！?p> “不是，”王帥有些不滿地說，“難道對于我滿心的悲傷和失落，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感覺是有的?！?p> “那你不想知道這背后有什么故事嗎？”
“什么故事？”
“我，”他將手撐在桌上，滿是愁苦地看著我，“失戀了。和你一樣，我也失戀了?！?p> 王帥是我身邊唯一知道我失戀的人，因為告訴我飛飛和一個男的進了賓館的事，就是他。
“是嗎？”我抿了抿嘴。
“什么叫是嗎？”
“就是是的?！?p> “是的？喂喂喂，我失戀了！我他媽失戀了！你這什么態(tài)度！”
“我知道我的話沒什么同情心，”我攤了攤手，“問題是，你失戀這事不是很正常嗎？每隔一段時間你就會失戀一次，不都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嗎？”
“阿城，”王帥直直看著我的眼睛，“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搞得我好像很喜歡失戀一樣，好像是我自己在主動失戀一樣。不都跟你說了好幾遍了嗎，我是在追求完美愛情，對于每一段感情我都是非常認真的。是發(fā)現(xiàn)對方不合適，才不得不分開的，這期間我也很痛苦的。你不要一副我是在裝模作樣的表情好不好？真受不了的?！?p> “抱歉，”我朝王帥舉起酒杯，然后喝了一大口，“忍不住?？赡苁嵌始砂??！?p> 王帥擺了擺手，然后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是一個四處風流的采花浪子，是一個對女孩子極其不負責的男人。我呢也不強求你理解，只是，我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樣的，真的，你要相信我?！?p> Shania Twain的《I'm Gonna Getcha Good!》在耳邊響起，“咚呲噠呲”地，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這次又是什么不對嘛？”我問，“感覺那女孩又溫柔又知性的，而且長相身材都沒得說?！?p> “一開始我也覺得挺好的?！蓖鯉浂溯p輕嘆了口氣，“安靜、富有氣質(zhì)，非常心動。那時候還以為運氣來了，想著弄不好終于遇到自己的完美愛情了。不過可惜，相處一段時間后才發(fā)現(xiàn)不對?！?p> “什么不對？”
“什么不對呢？”王帥凝視著鑲嵌在墻上的一塊不斷閃爍的水晶石，“一片羽毛飄落地面，其正面潔白如玉，光滑動人。于是你非常愛惜地將她撿起來，放在手心里，并小心呵護，因為你覺得那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羽毛?？墒钱斈慵毤毧瓷蠋籽酆?，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p> “什么不是？”
“因為背面其實很臟，粘了許多塵土?！?p> “是嗎？”
“如果你和她上一次床就明白了?！?p> “什么意思？”
“以為潔白得像只小白兔，結果風騷得是只老狐貍?！蓖鯉洈[了擺腦袋，“一塌糊涂，一塌糊涂，簡直是一塌糊涂?！?p> “這么說，”我說，“女孩床上功夫很了得？”
“何止了得。吊帶、絲襪、蕾絲邊睡衣，還有透明裝，幾乎什么能勾引男人的欲望就穿什么。六九、盤坐、旋轉(zhuǎn)、推車什么的，樣樣姿勢都要來一遍，簡直比電視里最浪蕩的妓女還厲害。而且叫起來那聲音呀，簡直恨不得把你融化掉?！?p> 腦海里，不自覺浮現(xiàn)出昨晚那女孩床上的狂野叫聲?！斑@不是正好嗎？”我說，“可以好好享受享受。還是說，你有些吃不消？”
“喂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蓖鯉浧沉宋乙谎?，“你不覺得太糟糕了嗎？”
“太糟糕？”
“是呀，不覺得？”
“因為對方在性方面過于開放，你就覺得太糟糕了？你這未免有些雞蛋里挑骨頭了。每個人都有好好享受身體的權利，你有，對方也有。我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的?！?p> “不是這個意思?！蓖鯉洈[了擺手，“我指的是那種反差。那種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表面上看起來文文靜靜的，躺在床上卻騷得一塌糊涂。你不覺得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嗎？”
“這不正是你渴求的嗎？”
“我渴求的？”
“是呀。斯滕伯格完美愛情三元理論指的是親密、激情和承諾。你說對對方一見如故，處起來很舒服，那說明有親密感了；而現(xiàn)在對方在床上熱情澎湃，那說明激情也到位了；至于承諾嘛，后面處著處著就有了的。這不是正好符合你完美愛情的標準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蓖鯉泴⒛X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斯滕伯格的完美愛情不是像你這樣生搬硬套的，是要講感覺的。感覺不對，就什么都不對了。這非常重要?！?p> “好吧?！?p> 舞池里，一個女孩似乎玩得過于興奮了，正搖晃著身體發(fā)出“嗚嗚嗚”的狼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