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虛偽至極
顧洛云還記得昨日謝澤妘冷聲訓(xùn)斥她那一幕,進(jìn)門后冷哼一聲。
她旁邊的青年,顧持明長子顧青釗卻有禮有節(jié),先拱手與謝澤妘見禮:“見過夫人?!?p> 這位將軍之子是疏離自持之人,即便守禮,卻也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虛偽。
他心中只認(rèn)生母周氏一個(gè)母親,從前喚謝澤妘謝氏,如今喚夫人,從未喊過一聲母親。
正巧謝澤妘無意認(rèn)下兩個(gè)毫無血緣的孩子。
何況,早在幾年前,顧青釗為警告她安分守己,當(dāng)著她的面親手將一只腹中有子的兔子活生生剖出來扔到水中時(shí),謝澤妘就知曉了這位將軍府公子風(fēng)光霽月之下的殘忍與冷漠。
她對這個(gè)畜生向來沒什么好臉色。
謝澤妘淡淡瞥他一眼:“嗯??稍菀娺^你祖母?”
“見過了。”顧青釗頷首。
謝澤妘側(cè)身讓了讓,顯露出身后床榻上男人蒼白的臉:“那也見一見你們父親罷?!?p> 顧持明還在昏睡中,謝青釗順著話率先上前幾步,臉上帶了幾分擔(dān)憂沉重。
他看了父親幾息,而后“撲通”一聲跪在床前。
突然的動(dòng)作著實(shí)把一直候在床尾的將軍長隨嚇了一跳。
“父親,兒子回來看您?!鼻嗄曷曇羟謇涑林?,情真意切地跪過父親,又抬頭吩咐顧持明的長隨,“我同書院請了長假,日后貼身照顧、煎藥、擦身之類的活,就交予我來罷?!?p> 一旁的長隨聞言,連連勸道:“公子不必如此,您身嬌體貴,何必做這些粗活?”
顧青釗擺擺手:“我為人子,甚么事做不得?這么多年,我在父親身邊的日子不多,到如今……闔該是我盡孝的時(shí)候……”
見公子這般真切表現(xiàn),長隨心中頗為感慨,暗道公子果真成長,拳拳心意展現(xiàn),對將軍不似以往冷淡。
到底還是父子。
謝澤妘靜靜看著顧青釗挺直的背影,心底覺得這一番動(dòng)作真是虛假至極。
顧持明位高權(quán)重,有這么個(gè)父親在,顧青釗雖才學(xué)并非天縱,在書院先生心中也很有幾分面子。
可一旦顧持明病逝,顧青釗尚未入朝,往后前途就失了后盾根基。
他如今演起孝子,無非是要給外人立一個(gè)誠孝的名聲,為自己的前程鋪路。
那邊顧青釗表完孝心,又起身叫顧洛云走到床前,兄妹二人紅眼抿嘴,對著昏睡之中毫無察覺的顧持明好生傷心一番。
倒是在床前待了好一會(huì)兒。
半晌,顧青釗似是平復(fù)了心情,才轉(zhuǎn)身對謝澤妘拱手:“有勞夫人平日照顧父親。”
謝澤妘聽著這話客套又膩歪,仿佛自己是伺候顧持明的老媽子,便不回話。
她有心趕二人離開,就聽顧青釗接著又提起了昨日:“云姐兒近日規(guī)矩學(xué)得不甚好,昨日沖撞了夫人,還請您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怪罪?!?p> 謝澤妘挑挑眉:“釗哥兒這話從何說起?云姐兒何曾沖撞于我?我也只是站在大將軍府主母的位置上提點(diǎn)她幾句禮儀而已?!?p> 顧洛云眼看又要被激怒,顧青釗察覺后扭頭掃她一眼,叫她老實(shí)下來。
謝澤妘笑瞇瞇地,在顧青釗再開口說話前,再次對顧洛云語重心長道:“就譬如見了長輩就該恭聲問候,否則莫說文華長公主府,即便是京城尋常百姓之家,都不待見那無禮之人……云姐兒,你說呢?”
她說的不止昨日,還有方才進(jìn)門時(shí)顧洛云那一聲冷哼。
顧洛云原本無動(dòng)于衷,但在聽到‘文華長公主府’時(shí),終是氣得漲紅了臉。
“洛云!”
在顧青釗的視線下,顧洛云憋氣福了福身:“……夫人見諒?!?p> 謝澤妘“嗯”一聲,隨意理了理衣袖:“今日也見過你們父親,若是無事,那便回罷?!?p> 顧青釗:“方才我說要貼身照顧父親,并非口頭之言。”
謝澤妘:“不必,這正院乃我與你父親居處,有我在,無需第三人。”
也沒有將要成家的兒子與生父和繼母同居室的道理。
顧青釗聽出話外之意,難得愣了愣。
“……是我無狀,夫人勿怪?!彼芸旆磻?yīng)過來,卻拱了拱手,轉(zhuǎn)了話音,“起先聽夫人提起文華長公主府,我記得文華長公主芳辰……”
謝澤妘蹙眉,這一家子人可真是沒完沒了。
攀龍附鳳之心昭然若揭,是唯恐顧持明死了,顧洛云守孝入不了宮、嫁不出去?
這時(shí),外頭腳步聲匆匆響起,來人聽著像是有急事。
謝澤妘徑自忽視了顧青釗的話,看向門口,只見將軍府管家提著袍角出現(xiàn)在門前。
“……雖請柬未提,您闔該顧及將軍府面子……”顧青釗還在說。
“房管家,何事如此著急?”謝澤妘徑自打斷了他的話,開口問趕至門口的管家。
顧青釗話驟然頓住,再看謝澤妘分明對他方才的話沒聽進(jìn)半個(gè)字的態(tài)度,面上冷意深重起來。
他垂了垂眸,再抬眼時(shí)又是一副溫文爾雅佳公子模樣。
謝澤妘余光瞥見那一番變化,心中冷哼。
房管家進(jìn)了門,連聲稟報(bào):“夫人、公子小姐,文華長公主來了就要過府!”
“什么?”顧洛云搶先驚聲,“文華長公主?她可是來送請柬的?”
謝澤妘略過愚蠢的繼女,問房管家:“此前長公主府上并未送過拜帖,也不曾提前知會(huì),你可有問過所為何事?”
“叫人傳話的是長公主跟前的嬤嬤,她是個(gè)嚴(yán)苛凌厲之人……老奴不曾多問。”
謝澤妘頷首,她檢視身上穿戴是否妥帖,而后不急不緩道:“先遣人告知母親一聲。”
“是?!?p> 而后她轉(zhuǎn)身對繼子繼女道:“你們隨我去府門口迎接罷?!?p> 幾人到了府門口,文華長公主的車駕正巧也停下。
車簾掀起,兩個(gè)侍女下了車,又轉(zhuǎn)身將車內(nèi)的宮裝女子扶下來。
文華長公主年近三十,為人卻不端著,很是爽利開朗。
謝澤妘領(lǐng)著顧家兄妹上前行禮,只是還不待說話,長公主已經(jīng)親自將她扶起,姿態(tài)隨意,語氣親昵:“跟本宮還如此多禮?”
謝澤妘順勢起身,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