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第一章（續(xù)1）

　　第二天的談話是愉快的。方向先簡單地介紹了建梁公司，什么時候創(chuàng)建的，發(fā)起人是誰，目前的發(fā)展狀況如何等等。上官瑩得知，建梁公司是從事建筑五金及配套產(chǎn)品研發(fā)、制造和銷售的專業(yè)公司，在世界上許多國家都有自己的辦事處或者分公司，在阿聯(lián)酋的發(fā)展尤其好?，F(xiàn)在，建梁公司希望打開俄羅斯市場，所以派他來注冊，建立辦事處，打開局面，也就是說，俄羅斯辦事處正需要人才的加盟。方向通過和上官瑩的幾次接觸和電話聊天，了解到她熱情、能干，而且很誠懇，有責任心，特別是她在莫斯科生活多年，俄語好，對俄羅斯也有一定的了解，這些品質(zhì)都是建梁公司非常需要的。如果上官瑩果真有興趣加入建梁公司，他愿意做推薦人。他建議上官瑩先做業(yè)務員，等將來工作有起色的時候再考慮做代理商。他的話正中上官瑩的下懷，她只看到了產(chǎn)品的美，具體怎樣推銷產(chǎn)品，和俄羅斯客戶如何達成協(xié)議對她而言是兩眼一抹黑，一竅不通，她要學的很多。她完全贊成方向的建議，感謝他的肯定和理解，并希望他多多指點、多多關(guān)照，如果她真能加入建梁公司的話。方向笑著說：“沒問題！我還要請你多關(guān)照呢！你要是能來工作，我就如虎添翼啦！”他開心的樣子，仿佛剛剛做成了一筆生意。

　　為了表達誠意，上官瑩沒等建梁公司的正式答復，第二天就開始為建梁工作了。一邊給方向幫忙，一邊接著給人看房。代表處也的確非常需要她這樣的幫手。注冊賬號，租賃外交公寓作為辦公室，和半年前成為建梁公司代理商的俄羅斯合作伙伴兒談判……所有事情都離不開會說俄語的人，而方向如果沒有上官瑩的幫助就要雇用翻譯，那就不僅是花費問題，主要是不方便，因為許多事兒都很細碎，身邊沒有自己人幫忙，做哪怕一件小事都要用很長時間。上官瑩對于注冊賬號和找外交公寓也是外行，好在她俄語好，不管是華人還是俄羅斯人都有些關(guān)系，可以問，也可以上網(wǎng)查，現(xiàn)學現(xiàn)用，所以她幫忙寫申請，打電話，按照要求準備注冊賬號及租賃外交公寓的資料等等。

　　說實話，這些事都是和國家機構(gòu)打交道，手續(xù)相對繁瑣，耗時也長，但上官瑩都耐著性子一件一件地做，和方向東奔西走，有時為了一件事要跑好幾趟。方向本是個性情溫和的人，都被辦事過程中的各種要求弄得心里起火，他常和上官瑩說的一句話就是：“俄國人辦事怎么這么慢！交個手續(xù)費還非得去銀行。中國人那么多，都這速度什么都辦不成！”上官瑩每次看他氣鼓鼓的樣子都覺得好笑，她是過來人，也有同樣的經(jīng)歷。她總是解釋說：“在俄羅斯要學的第一件事就是耐下性子，學會等，什么時候都不著急。”方向在認識上官瑩之前已經(jīng)辦理了代表處的注冊，多少領(lǐng)教了俄羅斯的速度，他對上官瑩的話深有感觸，只好嘆口氣接著等待。

　　建梁公司總部辦事速度倒是很快，不愧是深圳速度。在方向遞交推薦信不久就聽他說，對外發(fā)展部劉部長要見上官瑩，和她面談，讓她做好準備。上官瑩從沒因為和誰第一次會面緊張過，她對自己的外貌和交談能力相當自信，可這次她好像有點兒慌張，問了方向好幾次劉部長會和她談什么。方向跟她說不必緊張，劉部長很和善，讓她正常對答即可。的確如方向所說，劉部長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和藹可親，話說得專業(yè)，但卻非常溫和，仿佛她們的談話不是面試，而是聊天兒。這讓上官瑩繃著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開啟了談笑風生的模式。她談了建梁給予她的好印象，談了自己對未來工作的打算，當然，也談了對于工資待遇的期望。劉部長一邊認真聽，一邊記錄，有時問兩句。談話的最后，她說期待上官瑩的加入，她會把所談內(nèi)容匯報給老總，由老總拍板決定。上官瑩謝了劉部長。和劉部長的談話是愉快的，她看出劉部長好像對她挺滿意，但最終的結(jié)果是什么，她沒有完全的把握。

　　為女兒就學力爭

　　就在上官瑩為尋找新機會，得到穩(wěn)定工作而憂心受累的時候，另一件事也讓她費心費力焦頭爛額。原因是她不滿意阿芬娜所在學校的中文教學。阿芬娜上了好幾個月學，可在中文方面沒有任何進步，因為一年級只是重復學前班學過的中文，這讓她感覺憤怒和惋惜。為了上這家學校，上官瑩花費了多少時間、精力和得來不易的金錢。先是學前班的學費，一周三次一共半年的往返出租車費及每次課三個小時的陪伴；終于開學了，放著自己家的房子不住，月月花很多租金租房，還花了那么多時間、精力搬家、置辦家具及用品。付出和所獲太不平衡了，上官瑩的內(nèi)心也無法平衡。與其毫無所獲地這樣學習下去，不如讓阿芬娜去一所莫斯科的優(yōu)秀學校學習，而中文由她自己來教。她決定給阿芬娜換個學校，機緣巧合，她的一位女朋友向她介紹了一所在莫斯科市排名第六的學校。上官瑩立馬帶上阿芬娜去這家學校進行了水平測試，結(jié)果很輕松就通過了。這家學校離家不遠，也就是說，阿芬娜不僅有更好的學?？梢陨狭?，而且上官瑩和阿芬娜可以搬回自己家住了，可以節(jié)約不少花費。按理說這是件一舉兩得的事兒，對于阿芬娜的教育和家庭開支都有好處，可卻不明白為什么惹怒了丹尼爾。

　　丹尼爾幾次找上官瑩大喊大叫，甚至有一次到了咆哮的地步。他質(zhì)問上官瑩為什么要搬回家住，既然如此何必當初。說他不會搬出那個家的，如果上官瑩搬回去，就得忍著和他一起住等等。說實在的，上官瑩已經(jīng)不再怕他了，但還是被他震撼人心的吼聲弄得心臟突突直跳。她當然不想和他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她必須考慮阿芬娜的教育問題，也不得不考慮她的支付能力。中介工作的錢越來越難掙，她有時已經(jīng)迫不得已花積蓄了。至于離婚后一直懸而未決的房子賣和買的問題，一時解決不了，但終究會解決的。而眼下，阿芬娜上學和節(jié)約開支是重中之重，上官瑩是經(jīng)過權(quán)衡做出的決定，并非一時頭腦發(fā)熱。她不再也不屑和丹尼爾爭吵，而是平靜且堅定地告訴他：“你不用喊，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回來住。學校我已經(jīng)為阿芬娜選好了，二年級阿芬娜就在新學校上學了?！钡つ釥柶庖幌蚴钦ㄋ幇椿鹁椭?，但他也怕上官瑩真嚴厲起來的樣子，他不吭聲了。這一仗上官瑩算是沒怎么費勁就打贏了，只是搬家完全成了她一個人的事兒。

　　從收拾出租房里的東西到在自己家里安頓下來整整用了一個星期；同時她還在給客戶看房，為生活而努力；在幫助方向處理各種事物，為未來而力爭，她身心俱疲。當她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家臥室自己的床上時，她流淚了，內(nèi)心深處感到了猶如黑夜一樣的孤獨。她那么無助，那么渺小，她的內(nèi)心在吶喊：老天！給我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吧！他有一副厚實的雙肩可以依偎，一顆善解人意的心可與之交談，一雙深情如溫柔鄉(xiāng)的眼可以沉醉其間……老天沒有回答。

　　被聘用的喜悅

　　可是第二天劉部長就找上官瑩面談了，劉部長告訴她，公司老總同意接收她為建梁公司莫斯科代表處的一員，也同意她提出的工資待遇要求；還告訴了她銷售提成的百分比。劉部長鼓勵她努力工作，在業(yè)務上多請教方向，因為他經(jīng)驗豐富，是公司的金牌業(yè)務員。烏拉！謝天謝地！上官瑩的心如云開霧散般暢快！曾經(jīng)的一線生機，現(xiàn)在是一片藍天！可能這就是老天的回復吧？上官瑩歡快地想，一定是老天派劉部長作為它的代表告訴了我答案：靠自己！幻想是可以有的，但生活需要的是行動，在動中求生存，求發(fā)展。和劉部長談完，上官瑩忙不迭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方向，要請方向吃飯，答謝他的推薦。方向還是那種不緊不慢的口氣：“祝賀！祝賀！吃飯不著急，以后我們有的是時間。咱們一起先把事情干起來。業(yè)績有了，再吃也來得及！”

　　上官瑩覺得方向真不愧是金牌業(yè)務員，說話就離不開工作，離不開業(yè)績，她很佩服他，同時也感到了些許的壓力。十多年來不說沒工作的那幾年，即使后來工作了，無論是幫丹尼爾談人造毛生意，還是做中介工作，她一直都是自由的，不受管束的，不必上班，也沒有同事，更沒人要求業(yè)績，她甚至沒聽說過業(yè)績這個詞?，F(xiàn)在，面對新的工作，她感到新奇，也感受到了挑戰(zhàn)。為了生活，她必須以全新的態(tài)度，飽滿的精神應戰(zhàn)。這種為了生存而戰(zhàn)而且是獨自提槍上陣的感覺，在上官瑩幾十年的生活中從未有過，而現(xiàn)在，它活生生地在上官瑩的腦海里、心田里一次次出現(xiàn)，它讓上官瑩看到了生活的本來面目，明白了人為什么要做生活的強者。

　　2必須兼職當老師

　　阿芬娜要去的學校是莫斯科一家以國家教育體制為主導的自治學校，校長具有比一般學校校長更多更大的權(quán)力，學?？梢宰灾髟O置一些額外的課程及學科。阿芬娜通過了該校的水平考試，下一步就需要上官瑩與校方談她的入學事宜了。與一般俄羅斯學生家長的情況不同，當學校得知上官瑩來自中國而且是師范大學畢業(yè)的，便馬上決定由校長親自和上官瑩談阿芬娜入學的事兒——事實上，校長的目的是邀請上官瑩為學校教課。該校一年前率先在莫斯科開設了中文課，而中文對于許多俄羅斯人來說還很陌生，除了英語，在莫斯科比較流行的是德語、法語、西班牙語，相應的中文老師奇缺。該校所有中文老師都是以前教其它科目的俄羅斯教師，她們只學了一年中文就倉促上陣了，大多還在一邊學一邊教，學校急需一位原汁原味的地道的中文老師，而上官瑩完完全全是他們理想的人選：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yè)，俄羅斯籍（不必為她的身份問題擔憂），俄文好。長了一雙鷹眼的猶太族校長怎肯放過這個好機會？他決意邀請上官瑩為學校工作，幫助學校改善中文教學的水平。校長個子很高，看上去五十多歲，有點兒禿頂；說話風趣但口氣堅定且不容反駁，是個絕對的領(lǐng)導者形象。他先問了問阿芬娜的情況，又問了問上官瑩對于阿芬娜上學有什么愿望沒有，上官瑩一一做了詳細的回答，還特意表達了對該校的愛慕和希望校方能夠接收阿芬娜的強烈愿望。

　　校長一直注視著上官瑩，聽完她的話僅幾秒鐘便直截了當?shù)卣f：“我可以接收阿芬娜到我們學校上學?！鄙瞎佻擇R上表示感謝，因為當時她們住的地方離學校的小學部還有20分鐘的車程，按規(guī)定無法自動成為這個學校的學生。校長點點頭，馬上說出了另一句話：“您要為我們工作?！薄鞍?？”上官瑩沒料到校長會提出讓她工作的話題，有點兒猝不及防，但她不想讓校長不高興，趕忙說：“好啊，中文課方面需要幫助的話，我可以幫忙?！毙ｉL直直地看著上官瑩，臉上一點兒笑容都沒有：“不是幫忙，是工作，我們需要您工作?！鄙瞎佻撁嬗须y色：“可是，可是我現(xiàn)在有工作，天天都要去上班，我沒有時間在學校工作?！毙ｉL沒有被上官瑩拋出的難題難住，而是問：“您周六休息嗎？是否可以來上課？”望著校長嚴肅的表情和誠懇邀約的目光，上官瑩不好再說什么了，她使勁兒點了點頭：“好。我周六來上課?！毙ｉL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站起來上前握住上官瑩的手：“好，好！謝謝您！”一邊說著一邊側(cè)頭對旁邊作陪的外語教研組長說：“具體事交給你了！”教研組長點點頭。

　　教研組長叫歐麗噶，是校長的得力助手，和上官瑩很有眼緣，見她的第一面就很喜歡她，后來幫了上官瑩不少忙。她迅速幫助上官瑩辦理了入職手續(xù)，和阿芬娜的入學手續(xù)。稀里糊涂地，上官瑩又多了份職業(yè)。她覺得自己會比較辛苦，因為十幾年沒有正式工作了，忽然一下兩份正式工作，不僅要天天上班，周六還得加班——全是為了阿芬娜能有個好學校上啊。此時的上官瑩不會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因為校長的堅持，她不得不接受的這份工作，后來有段時間成了她和阿芬娜生活的保障，再后來，成了她事業(yè)的閃光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