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說他現(xiàn)在是雍國新皇,連奪了豫國和祁國七座城池,一路勢如破竹,怕是用不了多久,莫敖昶就會成為這天下共主?!?p> “說起來,他如今也是越發(fā)心狠手辣了,抓來兩國婦孺做擋箭牌,放火燒山,引水攻城,毀壞千畝良田,坑殺了數(shù)萬將士和他國百姓,手中鮮血何其之多?!?p> “于他而言,華明重的性命也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條罷了,又豈會在意。”
宜春一股腦的說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還要假裝不解的發(fā)問。
“怎么,你怎的這般難以置信,難不成,他什么都沒告訴你?”
這些可怕的信息,沖擊得宋芷頭腦發(fā)暈,無邊的荒謬和憤怒,猛然在她心頭炸開,燒起一把無名的火。
須臾之間,天旋地轉(zhuǎn)。
宋芷只能單手撐在門柱上,以此來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見她這般慌亂,宜春愈發(fā)淡然,饒有興致的晃著腿,半掀眼簾,仔細(xì)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將人從頭到尾掃視了一遍,這才驚覺,宋芷竟梳著婦人發(fā)髻。
像是又發(fā)現(xiàn)了新奇的東西,她挑眉笑道:“他把你藏在此處,是將你當(dāng)做外室圈養(yǎng)?那你也太虧了,這潑天的榮華富貴竟沒分到半點(diǎn)?!?p> “這不可能,他只是押鏢去了。”
宋芷如墜冰窖,臉上慢慢褪盡血色,低聲自語道。
“哈哈哈哈……”
宜春拍著大腿,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論,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話,如今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哀嚎遍野,到處都是流民反賊,今天你搶我,明天我搶你,誰還敢押鏢啊?!?p> “唉~我一路逃到此處,本只想偷點(diǎn)東西吃,沒曾想,偷到莫敖昶的賊窩來了,真是倒霉?!?p> 見宋芷撐在門口不知所措,一副天都塌了的模樣,宜春狀似好心的提醒:“你若不信我的話也無妨,不如去試一試這村子里的人,他們可都是武功高強(qiáng)之輩,現(xiàn)在,怕是在到處抓我呢?!?p> 說了半天,她肚子響起饑餓的叫聲,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雜草,自顧自的走到廚房,抓起吃的就往嘴里塞。
狼吞虎咽的吃著,嘴里口齒不清的說道:“看在我告訴你這么多事情的份上,吃你幾個饅頭不過分吧?!?p> 宋芷不愿相信她說的話,不愿去惡意揣測。
但是,心里冒出來的疑團(tuán)越來越多,怎么都無法自圓其說,一轉(zhuǎn)身踉蹌著出去了……
見宋芷跌跌撞撞的離去,宜春才暢快的無聲大笑,她雙手激動的捂住自己燒傷的臉。
殺人哪里比得過誅心,這才是最好的報復(fù)!
爹爹、娘親、胞弟,還有容家的幾百口冤魂們,你們且等著瞧吧。
我一定會讓莫敖昶生不如死!
宋芷走出門,迎面就撞見幾個此時本應(yīng)在田間務(wù)農(nóng)的村民。
再四處隨意一看,見村內(nèi)情形果然如宜春所說,村民們好像都在急切尋找什么。
宋芷隨手?jǐn)r住一人問道:“你們在找什么?”
被攔住的人似是思索了一會,才回道:“牛大嬸子家的豬跑出來了,我們在幫忙找呢?!?p> “是這樣嗎?”宋芷心不在焉的問道。
這人覺得她神情不大對,關(guān)切的問道:“宋姑娘,你怎么了?”
“沒什么。”宋芷移開目光,快步離去,仿佛只是不經(jīng)意的路過,隨口一問。
待離開眾人視線,宋芷躲進(jìn)暗處,仔細(xì)觀察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確實(shí)步伐輕盈不似常人。
不若如宜春所說,試他們一試。
這個念頭起來,便再也壓不住了。
宋芷隨手撿起一根木棍,用力往其中一人頭上砸過去,那人像身后長了眼睛一般,反手一掌將飛來的棍子劈成兩半。
內(nèi)力如此深厚,怎么會只是一個務(wù)農(nóng)耕種的村民!
宜春說的,竟然都是真的嗎?!
宋芷步履匆匆的往回走,她要將一切都問個清楚,只是等她回到家,宜春早已離開,不知去向。
夜幕降臨,往日親切的村民,美好的村落,好似都在眼中扭曲變形,變成了吃人的怪物和可怕的巢穴……
甜蜜的表象被撕開,內(nèi)里竟如此腐朽不堪。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宋芷雙手抱膝,坐在房前門檻之上,靜得如同一座雕塑,任由露水打濕了裙擺也未曾挪動分毫。
正巧今日莫敖昶回來,見院中一片漆黑,不由心中起疑。
今晚怎的如此反常,連房內(nèi)的燈都未點(diǎn)?
推開院門,就見宋芷一個人可憐兮兮的縮在屋子門口,他頓時急道:“夜深露重,怎么不進(jìn)去房內(nèi)等著。”
宋芷恍若未覺,隔著庭院,如同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目光帶著審視。
夜色本就黑暗,莫敖昶滿心關(guān)注她的身體,隔著十幾尺距離,一時也沒發(fā)覺她此刻的異樣。
他快步走到宋芷跟前,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冷的像塊冰,也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
簡直胡鬧,這般不把自己身子當(dāng)回事。
莫敖昶半摟著宋芷的肩膀,想扶她起來往房內(nèi)去,道:“快進(jìn)屋去,我去燒個熱水給你取暖。”
宋芷不為所動,直接開口問他:“爹爹是被何人所殺?”
陡然聽得這沒頭沒尾的發(fā)問,莫敖昶駭然,眼中驚疑不定。
“你……”莫敖昶聲線抖了一瞬,聲音啞得不像話,艱難的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么?”
宋芷不語,定定的看著他。
絲絲縷縷的細(xì)雨自夜空上方飄落,兩人隔著雨幕,陷入無聲的對峙之中。
不確定她到底知曉了什么,但莫敖昶下意識選擇了逃避,略微定了定神,從懷里掏出一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的包裹,獻(xiàn)寶一般打開給她看。
他試圖如往常一般,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笑著說:“你之前不是說要在房子周邊都種上花,我買了一些海棠花的種子,這個種子一年四季都能開花,明天我們就一起種下,來年肯定能開滿房子的所有角落。”
他雙手捧著花種,想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模樣,卻因?yàn)樾闹械幕艁y情緒,十指不受控制的發(fā)著顫。
眼前之人如此顧左右而言他,讓宋芷更加確定心中所想。
怒從心起,一掌拍掉對方捧到她眼前的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