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后,駐軍營帳。
莫敖昶眉頭緊蹙,問道:“凌風(fēng)還是沒有傳書信過來嗎?”
左下首的裴老先生面無表情的看著凌影,眼中警告之色明顯。
凌影努力讓自己語調(diào)平靜,毫無起伏的說:“沒有,但根據(jù)凌風(fēng)留下的信號,說明宋姑娘在雍國境內(nèi),一切安好?!?p> 幸而此時的莫敖昶正低頭看布防圖,并未看到他們之間的無聲交流。
凌影打開最新的戰(zhàn)報消息,不經(jīng)意的將話題轉(zhuǎn)移,道:“前線來報,祁國皇室覆滅后,本各地藩王割據(jù)一方,如一盤散沙,不料有個姓蕭的小子橫空出世,在皇城腳下斬殺了一頭巨蟒?!?p> “眾目睽睽之下,那巨蟒死前竟口吐人言,直言他是天神轉(zhuǎn)世,隨后又有百鳥盤旋其上,鳴叫祝賀,久經(jīng)不散,在場之人皆為他俯首稱臣,如今,祁國大半國土都已落入他的手中?!?p> 裴老先生冷哼:“故弄玄虛,我早已打聽清楚,這小兒的師傅是我的同門師弟,這事必定是他所為?!?p> 聽他話語篤定,右下首的驃騎將軍好奇問道:“裴老先生何處出言?”
裴老先生撫著胡須解釋道:“當(dāng)年我與師弟意見相左,下山后分便道揚鑣,分別之際,我倆打賭,誰能扶持出真正的天下共主,誰就能稱師門第一人,輸?shù)娜吮悴荒茉僖詭熼T之人自居?!?p> “我的好師弟,為了贏,真是不擇手段?!?p> 裴老先生面露不屑,山中學(xué)藝時,師弟就喜愛搗鼓民間戲法,下山后還是這一套,半點沒有長進。
上首沉默許久莫敖昶驀然抬起頭,出言問道:“此人,莫不是名叫蕭欽然?”
“正是?!绷栌盎氐?。
竟然當(dāng)真是那個傻大個,沒想到,他也來摻和了一腳。
依著形勢,莫敖昶霸占上北,蕭欽然偏偏居中南,以江河為線,分割兩界。
好似,隱隱形成了雙龍爭霸之象。
“這人,定然會是個勁敵,決不能讓他繼續(xù)做大?!币皇殖钟鹕鹊拈T客感慨道。
驃騎將軍輕蔑一笑:“此言差矣,那小兒不過是娶了中南邵、龐兩大氏族的之女,又假造天降異象,這才引來一群泥腿子追隨,不成氣候?!?p> 他座下之人也附和恭維道:“聽聞他,心慈手軟,對俘虜竟繳械不殺,真是愚蠢至極,亂世之下,當(dāng)用重典,唯有陛下這樣的梟雄,才當(dāng)?shù)闷疬@天下霸主?!?p> 那門客氣紅了臉爭辯:“你們這群眼界淺薄的莽夫,毫無遠見!”
“你說甚?你個糟老頭子當(dāng)真老眼昏花,可知我驃騎將軍用兵如神的名號!”
座下門客與將領(lǐng)們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雙方人馬吵得面紅耳赤。
這些人嗓音粗曠,七嘴八舌當(dāng)真吵人頭疼。
莫敖昶擺手叫停,問:“豫國如何?”
凌影上前回道:“豫國皇子死的死,癱的癱,無人可繼承大統(tǒng),豫皇老了已不中用,現(xiàn)如今是畢幽長公主把持權(quán)柄,治理朝政,這女子有幾分手段,豫國前太子?xùn)|方奇卓之所以出使我國,便是被她設(shè)計慫恿?!?p> “此外,罪人莫敖逸逃走后,正是去了豫國,探子來報,他已經(jīng)入贅豫國,給畢幽公主當(dāng)了上門夫婿?!?p> 此言一出,便有人捂臉道:“豫國已不足為慮,只是這莫敖逸此人,當(dāng)真是丟盡我雍國的臉面?!?p> 誰人不曉,豫國畢幽公主荒淫無度,男寵無數(shù),年近三十都未曾婚嫁。
說起來,莫敖昶對此人也甚是熟悉。
當(dāng)年他在豫國為質(zhì)之時,畢幽還曾想逼迫莫敖昶就范,好當(dāng)做她的孌童圈養(yǎng),后被莫敖昶設(shè)計狠狠教訓(xùn)了一番才不得已打消了念頭。
莫敖逸自小嬌生慣養(yǎng),未吃過什么苦頭,想來,如今的日子多半不好過。
事實也確實如莫敖昶所想,莫敖逸的日子何止是不好過,用水深火熱來形容也不為過。
畢幽公主不過把他當(dāng)做一個羞辱雍國的玩意,暗里還隱藏著讓人做莫敖昶替身的心思,他在公主府,連最下等的男寵都不如。
若說他現(xiàn)在最恨誰,莫敖昶排第一,畢幽公主便能排第二。
一群人吵吵嚷嚷,直到到深夜才散了。
出了營帳,裴老先生拿起攔截到的書信,一目三行的看完,隨手丟入身旁的火盆之中。
他思索了一瞬,轉(zhuǎn)身便對著凌影道:“陛下是要成就大事之人,怎能整日沉溺于兒女情長!這姓宋的女子擾亂軍心,蠱惑陛下,定不能讓她與陛下團聚,你命人暗中攔住凌風(fēng),不準他靠近軍營駐地十里之內(nèi)?!?p> 裴老先生對凌影有救命之恩,他無法拒絕,只能應(yīng)承下來。
但他們都低估了凌風(fēng)傳遞消息的決心。
陛下對凌風(fēng)有知遇之恩,是他誓死效忠之人,宋芷心地善良對他多有照顧,是他認定的主母人選。
哪怕斷手斷腳,凌風(fēng)也要爬到營帳之中,將宋芷的消息帶給莫敖昶。
被數(shù)十人圍剿,凌風(fēng)不要命一般的打法,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添了多少傷,多了幾個窟窿。
面對昔日同僚,數(shù)次出生入死的兄弟,凌影又如何能真的無動于衷。
見他視死如歸的模樣,凌影終究不忍,避過裴老先生,將人帶到了營帳之中。
凌風(fēng)強撐著身體,一路直沖到莫敖昶跟前,雙膝跪下,面色凄慘道:“陛下!宋姑娘被莫敖逸派來的豫國士兵所擒,已在豫國城門處吊了兩日有余!”
話說完,凌風(fēng)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般,心下一松暈厥在地。
怎會比如!
往日都是好消息,今天陡然帶來如此噩耗。
莫敖昶急得氣血上涌,一掌拍在案桌上,霍然起身。
將喉間隱隱鮮甜咽下,他急聲號令道:“傳令下去,整頓三軍,即刻隨吾親征,攻打豫國!”
收到風(fēng)聲趕來的裴老先生聞言便是一驚,此時絕非攻打豫國的好時機,可他深知莫敖昶的脾性,也不敢再出言阻攔。
哪怕一刻不停歇的趕路,到達豫國地界時,也已是第二日午時。
兩軍對峙,刀劍槍戩寒光四射,狂風(fēng)吹得軍旗獵獵作響。
莫敖逸似乎已等候多時,見大軍壓境,絲毫不慌,如同瘋子一般站在城門上手舞足蹈的大聲叫喚:“五弟,你可算是來了,讓哥哥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