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十二年,望京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正如一潭死水的朝堂。
太極殿外,一身紅色官服,頭戴烏紗帽的王崢內(nèi)心悲慟。
悲的是大慶傾頹之勢不可避免,慟的是自己推行的新政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天空中逐漸有零星的雨點飄落,轉瞬之間已成傾盆大雨。
王崢沒有撐傘,一步一步向宮門走去,他走的極為緩慢。
他想起了枉死的妻兒,想起了沒能見到最后一面的母親,想起了昔日摯友的攻訐……變法失敗,皇上今日召見自己已是最后的仁慈。
繁華的望京已經(jīng)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他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著,從興業(yè)坊走到了清平坊,最后到了有間茶舍。
茶舍的主人是一女子,王崢曾與她有過兩面之緣,而今大雨瓢潑,她卻在廊下站著便顯得有些突兀。
王崢無意與她交談,便裝作看不見她,怎奈那女子的聲音卻徑直傳入他的耳中。
“郎君與我有緣,今日大雨如瀑,不如進茶舍來避避雨?!?p> 王崢停下腳步,搖搖頭,對那女子道:
“姑娘還是不要與王某扯上關系為好,如今王某是這大慶的罪人。”
“郎君的是否有罪過,自有史書與后人評定,你我也算是有緣,進我這茶舍避避雨,喝杯茶總不算罪過吧?!?p> 王崢最終還是進了茶舍。
女子與王崢來到窗邊的幾案,對坐在蒲團上。
窗外的雨不曾停歇,王崢看著面前的女子感到十分奇怪,似乎自己十年前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是現(xiàn)在的模樣,而這茶舍的布局與東西擺放的也沒有任何變化,實在是奇怪。
“一別十年,王某如今白發(fā)蒼蒼,姑娘倒是容顏依舊??!”王崢試探道。
女子正在夾著茶團炙烤,聞言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從容的將茶團裝進茶袋里,待冷卻后,拿起茶捶輕輕的搗起茶來。
王崢見女子不回話,又說:“如今三面之緣,王某與姑娘也算是舊相識了,敢問可否知道姑娘姓氏?”
女子將茶末倒進茶羅中,微微一笑,回道:
“夫姓云,只可惜我家相公早早去了,以云冠姓總是會想起他,你便喚我搖光吧?!?p> 搖光繼續(xù)給茶末過篩,她似是漫不經(jīng)心的問:
“以郎君的才學,他日定會位極人臣,為何偏要自毀前途的去搞什么新政呢?”
水初沸,搖光向水中加入少量鹽。王崢看到她的動作微微出神,良久,他慢慢說道:
“搖光姑娘煎茶的動作與我的老師有幾分相像,”他走到茶舍正中間掛著的山水畫前站定,“這幅畫上的山與陽縣的山走勢一樣?!?p> 水又沸開了,搖光將茶末倒入其中。
“郎君這是答非所問,我只是好奇郎君為何這樣做,郎君卻將話題拐到我泡茶的手法和我茶舍的裝飾上?!?p> 茶已經(jīng)煎好了,搖光將茶倒進青瓷杯中。
王崢又重新坐到蒲團上,端起案幾上的茶,他看著裊裊升起的熱氣,似是自嘲地說:“為何推行新政,大抵是覺得寒窗苦讀十年,一定要做出一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大事業(yè)吧?!?p> “郎君志向遠大,若是知道結果必然失敗,你,還會選擇這條路嗎?”
王崢被搖光問住了,他怔愣了好久,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郎君把茶喝完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