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帝的后宮(14)
太醫(yī)院西閣。
葉沉枝蜷縮在墻角,他悶聲痛喘著,唇角被咬破染上了不少血痕,薄汗浸濕了額頭,冷白的臉龐傷痕累累。
屋外是明媚的天,屋內卻是冰冷的煉獄。
他的眉眼透出少見的低郁淡漠,身體的苦痛再度襲來,葉沉枝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音。
殷紅的血從他的嘴角滲出,滴落在衣衫上,開出了朵朵血色紅梅。
木門吱呀響動,葉沉枝滿懷期待地抬眼,可他的期望撲空,來者并非是他相見之人,而是那晚從玉閣枯樹下的神秘黑衣人。
“你有病吧……大白天還穿夜行衣,是嫌自己還不夠顯眼嗎?”他虛弱的吐槽道。
黑衣人滿臉警惕地關上了木門并上了鎖,他循著聲音,找到了蜷在墻角邊的葉沉枝,不屑道:“你懂什么?我可不能暴露,咱們在宮里得保持距離。”
“還有,你不要有事兒沒事兒就使喚我,我也是很忙的?!?p> 但他也觀察到了葉沉枝的異樣,有些不太情愿的關心道:“怎么,的病又犯了?”
葉沉枝強撐著站起身,沒有好氣的開口,“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他走到床沿虛弱地坐了下來,面色慘白如紙,感覺隨時都要暈過去一樣,黑衣人向前走了兩步,在他的面前站定,語氣竟然有幾分打抱不平的意味。
“疆主,對你未免有些太心狠了,這日日蝕心之苦,你是如何抗下來的?!?p> 葉沉枝不甚在意的開口道:“前幾月發(fā)病還不甚頻繁,不知為何,最近……每日都要來上一遭?!?p> 黑衣人接話道:“也就是你,能有這般超出尋常人的意志,若是我,都自戕了。”
“哼,你這么惜命的人,怎會自戕……”葉沉枝很是了解的嘲弄道,他的狀態(tài)好像比剛剛好了一點,臉色也沒有那么慘白了。
面具遮著黑衣人的臉,但還是能聽出他略顯憐憫的語氣,“自戕多干脆利落,要好過被活活痛死?!?p> 葉沉枝并不這么認為,應聲道:“人得先活著,萬事才能有轉機?!?p> 他不想與此人再掰扯下去了,直奔主題的問道,“東西呢?”
黑衣人“哦”了一聲,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銀瓶,向前拋去,銀瓶在空中劃過了一道拋物線。葉沉枝揚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
“怎么不直接弄死他?”
“何必如此麻煩呢?!彼挵A且沒有耐心,有些善良但也不多。
葉沉枝穩(wěn)聲說道,“她自有考量……我無權替她做任何決定。”
“你也不要總起殺心,若殺一人,并未能起到快刀斬亂麻的效果,反而會帶來無窮盡的麻煩,那何不智取呢?!?p> 黑衣人干笑了兩聲,“哈哈,我若能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話,那便不會跨越千山萬水被送來輔助于你了?!?p> “你難道不怕她利用你嗎?”
“畢竟你受這么重的傷,她都沒有半分憐意,她對你又能有幾分真心呢?”他有些擔憂的問道。
葉沉枝把玩著手中的銀瓶,腦海里滿是她所說過的話,釋然道:“我們之間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的,談何真心呢?”他原本那雙明亮的眼睛如今黯然無光,有股令人窒息的空洞。
黑衣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屋外,藥房的醫(yī)官們手持藥杵賣力地搗著藥,其聲響細碎而均勻,隨著藥杵一次次落下,時間變得分外寧靜,西閣的草藥香最濃,讓人感覺無比的安心。
黑衣人有些郁悶地開口:“葉沉枝,你想家嗎?”
因為南疆的藥谷里,也是這樣相似的搗藥聲,也是這般相似的木草氣,他回想起了在家鄉(xiāng)的那些時光。
葉沉枝并沒有過多反應,他只是平靜地望向小小的斜窗之外,開口道:“我,沒家?!?p> ……
金翎殿內,落灰的書桌前擺滿了落灰的古籍。
念菱對著小宮女們吩咐道:“輕些搬,這是書可是孤本,放陛下書桌上就行?!?p> “把桌上的空花瓶撤下去吧,有些礙事了?!?p> “擦干凈些,此處好些時日未用了,落了好些細塵?!?p> 自從金翎殿建成,這書房就未曾用過,一直空著,陛下不踏足,底下的人灑掃起來自然不用心,也不知陛下為何改性了竟要溫書讀簡,太奇怪。
念菱妥帖地安置著一切,沈姜黎換了輕便的衣裙款步走來,藕粉色蓮花輕裙很是襯她膚色,鬢邊不過一支同色珠花,未施粉黛,更似蓮高潔。
眾人行禮,念菱道:“陛下,這是您要的書?!?p> “史錄、軍典、農商、律法,都在此了?!?p> 沈姜黎笑著向前,她頗為滿意的翻動了一下,謙虛道:“今日辛苦各位了,人人有賞?!?p> 小宮女們有些膽怯地行禮謝恩,女帝陛下近些時日何止是太奇怪了,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
她聲音響起,“對了念菱啊,你還得再幫我尋一些有關科選與禮藝的書,明日再尋就好,我今日看這些?!?p> 念菱抹了抹額前的汗,她笑得生動,“侍奉陛下談何辛苦呢,都是奴婢們的本分。”
“侍奉我,是你的工作,不是你的本分,快去歇著吧有事我喚你?!鄙蚪枵f。
念菱一知半解,但順從總歸沒錯,她們行禮退了出去。
長桌之上筆墨齊全古書整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桌后有一雕花書架,字畫為多,沈姜黎隨意拆開一副畫得是院中那樹玉蘭,不知出自誰手。
在窗欞下,光線柔和,她細細翻讀著,一字一句都記錄著昇國的過去與現(xiàn)狀,她所空缺的知識太多了,光線愈暗,念菱添置了燭火,昏黃的火光下是一個國家的血與淚。
突然,飛進來了一只鵝黃色的蝴蝶。
不偏不倚,直直落在了沈姜黎面前的古書上,她驚嘆道:“怪事,早春怎會有蝴蝶呢?”
蝴蝶翩飛,它煽動翅膀飛出了窗外,沈姜黎有些好奇地跟上前去,她推窗,只見一人站在花下。
“姐姐……”
“今日可曾想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