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原來就連你們也早就知道啊
醫(yī)修瞬間便閉上了嘴。
謝無虞有些疑惑的睜開眼,那雙眼像是在詢問著他怎么了,醫(yī)修卻像是有些做賊心虛一般避開了謝無虞的視線。
謝無虞腦海中回憶起一道零星的記憶。
昨日微塵仙尊與奚爭渡在她門前對峙之時,言語間曾提到過藥廬。
謝無虞瞬間便了然了。
凌霄宗曾經用在她身上的手段,果然還是分毫不差的用在了奚爭渡的身上。
那位打斷他們的醫(yī)修目光掠過謝無虞的面容時,眸中隱隱有些難以察覺的不忍,但終究是沒有說些什么。
可謝無虞對窺探她的視線素來敏感,哪怕只是一眼,也能叫她第一時間發(fā)覺出來。
但謝無虞并不打算說些什么。
若是細細觀察,便能發(fā)覺整個藥廬之內,有不少人總會時不時往謝無虞的方向看上幾眼。
那些人的眼神里有各種各樣的情緒,習醫(yī)之人素來心懷悲憫,上輩子的謝無虞在藥廬也被這樣的目光洗禮過很多次,從不覺有異。
這輩子提前了這么久,謝無虞才終于意識到,難怪他們看她的眼神中總帶著些難以言明的悲憫。
原來就連你們也早就知道啊。
談話被打斷后,施針過程中便格外安靜。
一直到那醫(yī)修將銀針都取了下來,才緊皺著眉頭望向謝無虞:“謝姑娘近來可有按時服藥?你身體里五臟肺腑相比昨日潰爛的太快了,我會與師兄們商議重新調整藥量?!?p> 這可不是服不服藥的緣故。
在幽譚之下借碧海之眼洗髓反噬后,謝無虞便清楚這一行不但沒能治愈她,反而加重了她的病骨,將她的生命線急劇縮短。
但這好歹讓她明白了遲來的真相,不必被困在謊言中活過一生,也就不算白來一遭。
謝無虞微微頷首:“添麻煩了。”
醫(yī)修擺了擺手:“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們的職責,談不上麻煩?!?p> 話落,將碧海之眼取走的那醫(yī)修也正好迎面走來,眉目間似是郁結著些什么情緒。
“謝姑娘,可否問一句這株植物你是養(yǎng)在何處嗎?”
“嗯?”謝無虞疑惑抬眸。
那醫(yī)修語氣嚴肅:“這株植物并不是枯萎,而是被外界的某種東西或是力量掠奪走生機而凋零,繼而又因為這種力量被腐蝕。
謝姑娘最好是仔細檢查一番,將養(yǎng)這株植物的附近是否有些什么不太正常的東西?!?p> 謝無虞一時怔愣,唇瓣微張,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
垂眸思忖片刻,謝無虞才道:“能夠掠奪生機的力量,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對嗎?”
醫(yī)修點頭:“對。這也是我擔心的問題,這種情況對我來說聞所未聞,因此也無法確認是否會對人體有害?!?p> 謝無虞嘆出一口氣,似是在惋惜:“這株植物已然回天乏術了嗎?”
尋常草木若是枯萎,到了醫(yī)修手中總會有法子能夠讓它們重獲生機,然而這株碧海之眼只怕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是,世間萬物皆有其命數,若是拿人做例子,這種掠奪就像是將一個人的生機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若是找不到本源,也就無法逆轉?!?p> 面對著謝無虞這張臉,總是叫人不忍說出些殘忍的話,那醫(yī)修便又道:“謝姑娘若是愛養(yǎng)些花草,不如在藥廬中挑幾株帶走,正好近日剛培育出些藥草,留在姑娘身邊對你的身體也有益處?!?p> 謝無虞搖搖頭:“不必了,它們在藥廬生長的很好,若是落在我手中卻枯萎了,我倒成了罪人。”
見謝無虞推辭,醫(yī)修也不再多說些什么,養(yǎng)花草本就是閑來無事時修身養(yǎng)性罷了,若是不愿,也沒有強逼著人做的道理。
得到了答案,謝無虞也就不準備在藥廬浪費時間。
謝無虞起身微微頷首:“多謝解惑,我會回去好好檢查一番。”
走出藥廬,謝無虞眉間仍凝結著郁結之氣。
她哪里需要檢查碧海之眼周圍不正常的東西?這個不正常的就是她自己。
只是若按那醫(yī)修的說法,倘若本源是她,她掠奪了碧海之眼的生機,那么她的身體不該加劇潰爛的速度。
謝無虞在腦海中細細咀嚼“掠奪”這個字眼。
在原劇情之中,奚爭渡用碧海之眼洗髓時并未出現過枯萎凋零的情況,它們充滿生機,并未因此而產生任何影響。
謝無虞的腳步猝然停在原地。
——在她之上,還另有一個存在。
她不過是中間傳輸的紐帶而已。
這個存在從她年幼時便根治在她體內,源源不斷汲取著她的生機,卻又始終不曾徹底要了她的性命;要她茍活下去,卻又一生無法有所成就。
這么描述下來,似乎與玄珠有所相同,但本質上卻又是不同的。
因為玄珠是的的確確差點要了她的性命,但這個存在卻總能將尺度把握的剛好。
在她用碧海之眼的力量充盈自身后反撲的行為,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背后把控著,加劇的潰爛是一種警告,叫她別想著妄圖拯救自己。
可為什么呢?
倘若這并不是與生俱來的病灶,又有什么會在一個幼童尚且毫無威脅的時候,在她身體里根治下幾乎毀了她的一生的力量。
謝無虞感到可笑。
她不信命,此刻卻忽而想起命運。
病弱早死的白月光和步步登天驚才絕艷的少年郎,的確是一場令人潸然淚下的好戲啊。
可憑什么該死的是她。
謝無虞推開木門,屋內的一切都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唯有桌面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的草編動物并未染上那經年累月的腐朽之氣。
謝無虞的目光在那停留了片刻,再次抬步邁入房中時,桌上的草編動物頃刻間化為齏粉,隨風消散。
體內的玄珠之力橫沖亂撞著,像是在將主人節(jié)節(jié)攀升的戾氣具象化,謝無虞在榻上盤腿而坐,剛排出了濁氣便又開始用玄珠之力沖刷經脈,一遍遍提高這具身體的耐受力。
她是在與天爭,與命斗,倘若止步于此,可毫無勝算啊。
有過上一次的沖刷,這一次運用起玄珠之力來便更為順暢,謝無虞擯除外界,專心著眼于本身,日升又日落,再度睜眼時,天光大亮,耳邊是一下下的叩門聲,傳達著門外那人的焦急的心緒。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外頭那人猛然松下一口氣。
“大師兄通知兩儀峰所有弟子在外院集合,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