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信則無
前段時間暴雨,山石上長滿了青苔,地上堆積著落葉殘枝。
老槐樹靜靜佇立,陽光疏疏拉拉照在青苔枯枝上,照在那串垂落的小藍花時,像是給它鍍上了一層毛絨絨的光邊,看上去格外耀眼。
但那叮鈴叮鈴的脆響卻是從這看上去無比柔軟的花串串上傳來的……
又是這個。
郁姣停住腳步,看了又看,確認自己沒看錯。
是誰掛的風鈴,好像真花啊,特別是風停了,靜悄悄的時候,更像了。郁姣想著,原地欣賞了一會,不打算破壞別人的東西。
叮鈴。
叮鈴叮鈴。
陽光,鈴聲,綠蔭,午后的困倦輕易消解人的意志。
郁姣垂眼,打了個哈欠:“……好困,再找找吧,找不到就下次好了……”
她喃喃自語著,追蹤著那串幾乎已經(jīng)看不清的腳印離開,因為辨認不清,速度和來時一樣慢吞吞的。
噠,噠噠。
……
可等到遠離了那老槐樹范圍,原本慢吞吞的小胖妞登時拔足狂奔!
救救救救命!
明明沒有風,那花兒卻還叮鈴作響,還小幅度不正常搖晃!
就像是被誰撥弄一樣!
四周又是那種不聞蟲鳴的寂靜,那棵樹可是槐樹,郁二哥還說過小院那邊地界鬧過鬼——
這里可不就是小院的后山嗎!
跑跑跑,郁姣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跑過那么快,暴雨夜躲避泥石流時都不如現(xiàn)在,但跑得太快,一個錯眼便摔了個屁股蹲。
爬起來,接著跑……
于是四大爺開著三輪車拉轟地一個甩尾停在小院門前時,看到的便是渾身狼狽,累得兩眼發(fā)直的小姑娘。
郁年從三輪車斗里下來,暈乎乎地轉了個圈才走到郁姣面前。
“妹妹啊,你這是……?”
“二二二二哥我我我好像撞到不干凈的東西了了了……”
于是郁年也:!
兩兄妹瑟瑟發(fā)抖,還要一左一右圍著四大爺,警惕得像是糧倉被貓?zhí)土说膫}鼠。
四大爺:“……”
四大爺有一瞬間無語:“年輕人,不要封建迷信?!?p> “對對對不不不要封建迷信信信信信則有不信則無……”
“妹妹你你你說話別抖搞得我也想抖抖抖了……”
得,沒聽進去。
四大爺無奈又不走心勸道:“我們村幾十年沒一個因為撞鬼出事的,所以山上就算有鬼也是山鬼精怪一類的,不會傷人的,怕個……個屁!”
還有小姑娘在呢,四大爺把放蕩不羈的臟話吞回肚子里。
郁年搓了搓手臂的雞皮疙瘩,不吃這一套。
他嘀咕著‘這更可怕了’‘萬一我上山不小心尿它們頭上了呢’‘不行不行太可怕了’之類不適合在小姑娘面前說的話,還要扭頭朝小姑娘尋求認同:“你說是吧妹妹——哎?”
這一扭頭,就是一頓。
不是……你怎么就一臉大徹大悟了?
郁姣:“伯公說得對?!?p> 少女臉上還沾著泥沙枯葉狼狽至極,但因疲憊和害怕而顫抖發(fā)軟的雙腿已經(jīng)扎扎實實站住了。
她一拳捶在掌心,豁然開朗!
都遇到那串小花兩次了也沒出事,說明以她的謹慎且禮貌,就算有什么靈異也是不成問題的呀!
郁姣向來是無神論者。
畢竟作惡多端的洛老頭沒被天打雷劈,簡直是因果循環(huán)不存在的鐵證??上到y(tǒng)出現(xiàn),她活了下來,證明這世上是存在不科學……呃,或者過分科學的力量的。
但那時郁姣也沒有怕。
因為不科學科學的到來沒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反倒是讓她第一次過上了全然和以往不同的生活,短短一個月不到,醞釀發(fā)酵了十八年的那些偏激的情緒幾乎沒再出現(xiàn)過。
而剛才直面小藍花無風自動,世界觀又一次崩塌,潛意識覺得會打破現(xiàn)在的生活——所以郁姣害怕了。
“不過我悟了。”
郁姣語氣安詳,“如果真的有山精鬼怪……我給它們供奉超好喝的水牛奶,它們就不會為難我了吧。”
“對咯,小姣真聰明!”
聽勸小孩最好命,四大爺笑呵呵地把郁姣夸了又夸。
獲得相反待遇的顯然是游手好閑怕鬼躲懶的郁二哥,被四大爺一個大嘴巴子拍開。
“一天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怪不得三十了還是個光棍!”
“我才二十七……好、好吧,別說這些封建迷信的了,姣姣啊,哥找你有正事?!?p> 郁二哥按住自己發(fā)抖的腿,正了正臉色:“你和哥說說,這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年紀還小,可不要走入歧途——網(wǎng)貸什么的不能碰??!”
他聽了珍嬸嬸的話便放在了心上,火急火燎又偷偷摸摸去找了滿村子亂竄的四大爺好久,確認真實性后才飆車過來找郁姣。
“是啊,借了多少錢?用什么抵押的?”
四大爺急吼吼的語氣里透著關切:“這小院子得有七八十萬吧?伯公和你哥還有點積蓄,你要借錢我們借你啊?!?p> 郁姣回來時孑然一身的樣子大家伙都是看在眼里的,親爹媽的遺產也都在假女兒名下……發(fā)燒那段時間珍嬸嬸去照顧她,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家里老舊的冰箱中居然只有幾包速凍包子,最便宜的掛面堆在柜子里。
這么熱的天她甚至沒有空調!
這孩子哪來的錢修小院子呢?
郁姣:“……”其實是三百萬,但她不太敢說。
不過這要怎么解釋?
她全然沒料到這件事會被以這種方式提起,而她名下也確實有一筆系統(tǒng)處理過的、主系統(tǒng)掛名的私人借貸公司的貸款。
如果是剛回村,宣布自己就是借了網(wǎng)貸建房子郁姣眼都不會眨一下。
但現(xiàn)在郁姣十分麻爪。
在長輩和平輩哥哥的關切注視下,十八歲的年輕大腦飛速轉動,可能人的潛力都是要在極限中激發(fā)的,還真讓郁姣想到了個說法——
“咳,其實……”
白胖的小姑娘垂著眼,小小聲說:“二哥你還記得那個印章嗎?”
印章,郁年自然是記得的。
那是和這個有點靦腆又有點可愛的妹妹的第一次見面嘛,他還折了價給小妹妹見面禮,不然以郁小姣那種砍價方式,不被打出去已經(jīng)算好的啦。
但他又想,郁姣就八千,還舍得用六千買印章,想來是有點眼力的。
對??!
能從一堆義烏小商品中看出最值錢的一個,當然有眼力了!
郁年眼前一亮:“你是說你靠鑒寶發(fā)家致富?”哇,他看的小說成真了!
郁姣:“……”
郁姣小小聲:“不是,我是說那個印章能賣三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