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時節(jié)。
黑云壓城,風(fēng)雨晦暝。
沈蓁跟在虞才人身后,從各處請安回來,路過慎刑司,正好看到里頭的人拖著幾具閹人的尸首出來。
血跡滴滴答答淌了一路,混入雨水中。
伴隨著偶有幾聲的痛苦呻吟,看過去,像是開了一條猙獰的血路。
沈蓁胃里一陣惡心。
磅礴的雨幕中,一名步履趔趄的年輕宮女闖了進(jìn)來。
她跑到其中一具尸首前,嚎啕大哭。
沒哭上兩聲。
一名高大的黑袍男人從里頭走出,薄唇緊抿,眉眼間戾氣橫溢。
他睨了一眼那名跪在地上的宮女。
隨即,邊上就有人上前,揮動長鞭,盡數(shù)朝著她狠狠打去。
沈蓁眉心跟著揮斥的鞭聲顫抖,目光不經(jīng)意間,和那名黑袍男人對視。
霎時間。
她渾身一寒,整個人像是掉進(jìn)冰窖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
回到清平軒。
虞才人身邊的貼身丫鬟落梅伺候著她沐浴更衣。
喝完藥之后,虞才人要了書,坐在窗子邊靜靜地看。
沈蓁擰了擰褲腿,望著煙青色的天幕發(fā)呆。
落梅出來,打開手絹,遞給她兩塊桂花糕點。
“這幾天,慎刑司那兒,又死了好些人。”
落梅在她邊上坐下:“三年一次的檢查又來了,除了新進(jìn)宮的那些,聽說還查出來幾個復(fù)陽的,又被重新閹了去,痛得死去活來的,能撐下來活著走出慎刑司的,沒幾個?!?p> 沈蓁回想起早晨路過慎刑司看到的那一幕,剛到嘴邊的桂花糕又放下。
落梅注意到她神情的變化,朝著她的褲襠望了一眼,開玩笑道:“怎么,小李子,難不成,你當(dāng)時也沒割干凈,復(fù)陽了?”
沈蓁連忙搖頭。
她不記得自己是從幾歲起被帶進(jìn)宮的。
記事起,就被要求閹人扮相當(dāng)啞巴。
司禮監(jiān)的掌印李成德收她作干兒子,給她起名李明,終日帶在身邊。
直到兩年前,李成德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當(dāng)眾凌遲處死。死前,將她派到清平軒,一個早已被當(dāng)今皇帝冷落多年的才人身邊做事。
李成德給她一個荷包,并告訴她,她的真名叫沈蓁,她是女兒身的身份,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他還說,等到有朝一日可以出宮,就去江南,找一個叫做連光鎮(zhèn)的鎮(zhèn)子。所有她想知道的,都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你看你緊張的,我跟你說笑呢?!?p> 落梅說著,眉頭也不自覺皺了起來:“就今天早上,路過慎刑司,那宮女你有印象沒?”
沈蓁點頭。
落梅嘆氣:“那是柳美人宮里的玉環(huán),和閹人私通,那閹人沒閹干凈,讓人懷上了。就早上,那閹人沒受住刑,斷氣了,玉環(huán)去找他。那鞭刑……就算是硬朗的男人都受不住,別說是她一個……”
沈蓁眨眨眼。
在宮里,宮女和閹人私通,并不少見。
為了尋求短暫的庇護(hù),或是不被昏庸好色的皇帝寵幸,稍微有些姿色的宮女中,就會有人主動去找有本事的閹人當(dāng)對食。
落梅盯著沈蓁看了幾眼。
“小李子,你當(dāng)真不記得你幾歲了?”
沈蓁點頭。
其實,李成德是告訴過她的,今年十六。
“你長得這一副細(xì)皮嫩肉的,眉眼也好看,要不是你是李公公從司禮監(jiān)調(diào)過來的,我還真以為你是個女子呢。”
落梅見沈蓁低下頭,還以為是被說得不好意思。
她笑:“不過,你應(yīng)該也不小了,在這宮里做事,就沒有看上的?”
沈蓁連連擺手。
“也是,就你生得這一副俊俏模樣,要不是進(jìn)了宮,在外頭,肯定一堆姑娘家家要趕著往你懷里送~”
落梅站起身:“給才人煮的茶該開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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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輪也該輪到她接受檢查了。
沈蓁望著日漸黑沉下來的天色,愁得一整天飯都吃不下去。
如果被發(fā)現(xiàn)她是女兒身,那她必然,死定了。
聽說,還是司禮監(jiān)的掌印苻聞年在邊上親自監(jiān)督。
說到這個苻聞年。
沈蓁眼前赫然出現(xiàn)雨幕中的那個冷峻的黑袍男人,握著茶杯的手忍不住一陣顫抖。
苻聞年,一個在宮中人人聞風(fēng)喪膽的名字。
自干爹李成德離世,苻聞年就成為了現(xiàn)在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
皇帝昏庸,閹人當(dāng)?shù)馈?p> 苻聞年在這宮里,只手遮天,皇帝要看他三分臉色,更別說那些大臣,直接被他踩在腳下。
雖然,沈蓁只短短見過他幾眼。
但對于他的那些傳聞,卻是從進(jìn)宮起,就源源不斷傳入耳中,想不聽到都難。
所有人都說,他是人間魔鬼,手段狠戾,殺人不眨眼。
他手底下,有一群專門以虐殺人為樂的死侍,花樣百出,能讓受虐刑的人生不如死,慘叫連天。
如果,明天被他發(fā)現(xiàn),她是女兒身。
沈蓁渾身一個激靈。
她已經(jīng)能想到自己的死狀有多么的慘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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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她絕對不能死。
她還要出宮,去連光鎮(zhèn),她還有關(guān)于身世的疑惑,等著找到答案。
逃是逃不過去的。
思來想去,眼下只有唯一一個,或許還有一點點生機(jī)的辦法。
沈蓁立刻坐起身,洗漱換衣。
在今夜的洗澡水中,她特意灑了一把花瓣。
出門前,又將桂花糕上點綴的那幾粒桂花瓣兒含進(jìn)嘴里,用貝齒輕輕嚼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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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一個小啞巴,李成德當(dāng)初是怎么看上你,認(rèn)你做干兒子的?”
沈蓁跟著順昌,提著一大箱子往苻聞年的住處,永樂閣走去。
沈蓁當(dāng)沒聽清他的話,笑笑。
順昌搖搖頭,冷哼一聲。
“行了,沒幾步路了,你自己送過去吧,貴妃找我還有事呢,我就先走了?!?p> 沈蓁連連點頭,有些吃力地搬著箱子,門口的人見了,立刻上來,從她手里接過,朝著里頭走去。
臺階處,無人看守。
沈蓁努力平穩(wěn)心跳,輕手輕腳上了樓。
苻聞年還沒回來,不過,他是睡在哪一層呢……
二層,不是。
三層,也不是。
四層。
沈蓁看著像,推開門,進(jìn)去,撲面而來一股沉香。
屋內(nèi)沒有點蠟燭,黑燈瞎火的,透過月光,隱隱瞧見屋內(nèi)的布置。
意外的,極其簡單、樸素。
她脫了鞋,輕手輕腳爬到床上,將窗幔放下來,拉嚴(yán)實。
她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她蜷縮著身體往后退,指尖觸到一個質(zhì)地冰涼的,像是玉雕的東西。
好東西都藏床上呢。
沈蓁拿起來,雖看不清樣式,但摸起來,長長的,足有五寸長,單手握不住,涼涼的,能觸摸到上面雕刻的精細(xì)紋理。
多半是一件寶貝,說不定價值連城。
沈蓁又將手往里探了探。
好像,這床上還不止這一個。
要是偷偷拿走一個,賣掉,不知道苻聞年會不會發(fā)現(xiàn)……
沈蓁正想著,頭頂赫然出現(xiàn)一道光。
伴隨著出現(xiàn)的,還有一聲聽不出任何情緒的低笑。
“呵?!?
寫點自己愛看的
第一次寫~還有作業(yè)要寫,不定時更新~ 不是很懂那些古代的知識,所以我就定義為,架空!嘿嘿~ 求你們多多支持!我會努力多更新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