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輪回進度0/2

　　103號。有點耳熟。夏霖昀低頭看了看手上拿著的掛號票。號數(shù)無誤。看來是輪到自己了。

　　老人也看向他，說：“是到你了吧，快去吧小兄弟?！?p>　　“嗯。下次有機會再聊吧?！毕牧仃傈c點頭，持著手里的掛號票就朝著楊子走去。

　　“嚯。就是你啊聲音很像小伙子的大爺，”楊子又叼著煙去夠筆了，“讓人印象怪深的，聽著很年輕嘛，畢竟這里都是些老掉牙的東西了?！睏钭訋鞄煨α藘陕暎P在紙上滋啦啦的劃，一聲“啪嗒”。筆頭很快地飛了出去，掉在灰瓷磚鋪成的地板上。

　　“害，瞧我這破筆，”揚子撓撓頭，轉身回儲物房找筆去了，“你等會啊?！?p>　　夏霖昀看著他轉身離開，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有一件事讓他有些疑惑。先前他以為楊子也是魂靈，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這么回事。

　　他盯著揚子匆匆離去的腳，牢牢踏在了地上——與他們這些鬼不同。夏霖昀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其實并沒有踩到地面，而是與地面虛虛地接觸，中間隔著一層薄薄的、看不真切的膜。

　　但根據(jù)他今日的推斷，如果真是如此，生靈是無法看見死靈的。也就是說，楊子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應該看不見他們這些鬼才對。

　　可事實上，楊子似乎不僅能看見，而且還能夠勝任這份工作?！牧仃朗遣焕斫饬恕?p>　　“他就是專門干這一行的，成天與魂靈打交道?！币慌缘睦险唛_口道。

　　夏霖昀頓了幾秒，聽著熟悉的聲音傳來。他回過頭，看見老者。

　　聲如其貌，如同樹一般坐在椅子上，幾乎只剩著一塊干裂似松的人皮。安著眼珠的地方被一層白紗蒙著，隱隱約約能夠看見深陷下凹的眼窩。銀絲一根根生出掛了滿顱，白的鬢發(fā)，以及綹綹濤須。

　　“是嗎，”夏霖昀歪了歪頭，“一路上都沒有人理我，我還以為人是看不見鬼的?！?p>　　“呵呵，”老者微微笑了幾聲，道，“楊子其實也不算真的看到，他看到的不過是你們身上的‘氣‘罷了?！?p>　　“氣？”夏霖昀問道，“不會是……”

　　老者點點頭，語氣里不掩贊賞：“對。想必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你們并沒有直接接觸到地面吧。那一層薄薄的、將你們與外界隔絕的膜，我們就稱之為‘氣’。也可以叫魂氣、鬼氣?？傊軌驇椭覀兛吹届`魂，但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大概輪廓?！?p>　　“當然，也正因為這樣，楊子只能通過聲音來判斷魂靈的年紀，但也并不準確。人們的聲音總是有例外，所以他基本不會阻攔靈魂通過門，”老者接著道，“而我就是接替這個任務的人了。我會幫助他判斷一只鬼是否能進入這個房間進行火化。”

　　夏霖昀大概知道自己要被拒之門外了，但還是問道：“可是您的眼睛都被蒙上了，怎么看得見。再說了，您剛才說過，你們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大概輪廓罷了。”

　　老者又笑，在自己裹著白紗的、深陷進去的眼窩處點了點，道：“我不用眼睛看。眼睛無法看清本質。書籍告訴我們：‘只有心靈才能洞察一切?！砻嫔系牟灰欢ㄊ钦鎸嵉?，所以我會用心去看、接觸和體味世界。同樣也包括你，年輕的魂靈?！?p>　　夏霖昀愣住了。作為一只鬼，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還存在心臟，但他仍然下意識地探上自己的胸口。耳畔仿佛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心跳。

　　“你的命數(shù)尚未了盡，無法進入房間，”老者緊接著道，“對于非正常死亡的靈魂，要想進入地府，需要滿足兩個條件?！?p>　　夏霖昀：“？”

　　老者：“第一，也是最重要的。找到自己的擺渡者；第二，清楚自己的死因。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p>　　夏霖昀：“………”好巧不巧，他一個都沒有達成。

　　“擺渡者是什么？要怎么找？“夏霖昀問道。

　　老者回答：“雖然人死后變成鬼，照理來說他人無法看見。但也有例外，而擺渡者就是那個例外。擺渡者也算是一種職業(yè)吧，但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由一個人擺渡。每個人的擺渡者都不一樣。甚至當擺渡者自身死去，他也要依靠別的擺渡者為自身完成擺渡，才有進入地府的資格。”

　　“簡單來說，除了我們這些專門與鬼魂打交道，能夠看見一點輪廓的人之外。你的擺渡者，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能夠看見你的人了?！?p>　　唯一的……嗎。夏霖昀垂下眸，遮住眼底看不清明的情緒。

　　“至于怎么找……”老者頓了頓，而后道，“遇到這種問題，老朽一般就讓他們自己去找了，最好是能上去就呼個巴掌，神色有變的，那就對了。但耐不住老朽欣賞你。”

　　老者顫巍巍地從一個隨身攜帶的、用一塊破舊的灰布包起來的一堆東西里摸索出來一樣。

　　是個羅盤。

　　由天池、內盤和外盤三部分構成。天池亦是指南針，中央有頂、磁針。有箭頭一端指離卦（南方），一端指坎卦（北方）。內盤可以轉動，泛著明亮的銅黃色。以天池為主，向四方擴散開，形成一個個同心圓。一開始是八卦，然后有二十四山等。外盤呈正方形，是內盤的托盤，在四邊外側中點各有一小孔，整體由紅檀木制成。

　　不大，也就一個手掌大小。夏霖昀接過，在手里掂了掂。

　　老者湊過來，用手指著羅盤的天池，道：“這個天池……你們叫作指南針，它有箭頭的地方會指著離卦，也就是南方。一般不會變，除非有其他磁場的干擾。人身上同樣也是存在磁場的，例如人體在進行著生理活動時，體內的帶電離子會流動，形成生物電流。雖然微乎其微，但依然存在?！?p>　　夏霖昀有些明白了，道：“您的意思是……”

　　“是的。這個羅盤可以測出較微小的磁場。人與人之間存在磁場。同樣的，你的擺渡者與你之間也存在著磁場的吸引與關聯(lián)。帶著它去找，當遇到司南的指針紊亂時，就說明遇到對的人了。”

　　夏霖昀點點頭，說：“謝謝您?！?p>　　老者擺手，笑著說：“客氣什么，我還挺中意你的。像你這個年紀的，要是飛來橫禍，保不準要大鬧一通的?！?p>　　“年輕人火氣太旺盛，不太好?！毕牧仃阑氐馈?p>　　老者樂呵呵地，說：“老了，禁不住折騰，喜歡清靜。你也是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樂天派嗎？”

　　夏霖昀思考了一陣，搖搖頭，道：“也不算是。只是覺得活著可以，死了也行?！?p>　　老者拂著銀須，樂了：“呵呵，怎么會這樣想呢？”

　　夏霖昀：“是社畜的生活讓我生無可戀了?！?p>　　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