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巨響,幾個黑衣侍衛(wèi)急急推門而入,腳步紛亂。
“快,你去搜這邊!”
“你搜這邊!”
一雙黑靴兀地停留在了床榻前,來人來回走動了兩三圈,頓了頓,隨后才隨著眾人退出了門外。
“走,下一個房間!”
半響之后,外頭漸漸沒了動靜。
“世、世子——”
柔軟的唇齒輕輕勾過他的掌心,盧陵川愣了愣,終于松開了身下之人。
二人爬出了床底,你望望我我瞅瞅你,陰晦之中一片寂靜,只能聽到二人此起彼伏的沉沉呼吸。
謝瑜微微松了口氣,慶幸是在暗夜之中,對面之人看不清她的面上是何種神情。
盧陵川輕咳了兩聲,打破一室寧靜:“你是何時上任新安縣縣尉的?”
她重新垂下頭,如實回應道:“回世子的話,半年前?!?p> “為何偏偏是來南州?”他的幽眸如炬,似在審問她一般。
謝瑜心底冷笑,抬起頭來直白地望向他:“南州偏遠荒涼,且多為下等縣,世家子弟不敢來吃苦,有門路的年輕人不愿來耽誤仕途,眾人皆知日后吏部銓選必定晉升艱難。謝某一無家世,二無錢財,吏部需要人,下官愿意來,因此下官便來了?!?p> 盧陵川抿了抿唇,南州偏僻遙遠,官員懶散,難出政績,的確不是升官發(fā)財?shù)暮寐吠尽?p> 而且就是這雙圓碌碌的無所畏懼的棕色眼眸,總是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謝瑜見他還有疑慮,無所謂地笑了笑。
盧陵川收回了審視目光,偏過頭去不再看他:“這倚香樓,有點意思?!?p> “確實有些古怪?!毕肫鸱讲潘嬀茣r的古怪神色,不禁問道,“世子,倚香樓方才呈上來的酒,可是有何古怪之處?”
他愣了愣,略帶懷疑地看向他:“謝縣尉當真不知?”
謝瑜眉頭微蹙,方才也只是淺嘗了兩三口,余下的都全灌給汗巾子了。
他再次搖了搖頭:“酒香清冽、順滑可口,的確是好酒?!?p> 盧陵川勾了勾唇,面上多了一絲絲淺笑:“看來謝縣尉是當真不喝酒啊。”
謝瑜一臉坦蕩:“下官初來乍到,來倚香樓亦不過是第二次,實在是、實在是看不出什么門道?!?p> “如此也好,罷了罷了?!彼麛[擺手,站起了身。
二人匆匆回到前院,再一前一后入了暖閣。
崔顥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躺在暖榻上昏昏欲睡。
吳融一瞧見盧陵川回來,大松了口氣:“懷澤小兄弟,你可算是回來了。崔御史他、他喝醉了,沒想到竟然喝得這么醉。不如下官尋兩個娘子將崔御史安置在倚香樓里,今夜就——”
盧陵川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吳縣令有心了。不過我家公子一向挑剔苛責,以防出了差錯,還是屬下送公子回客棧為好?!?p> 吳融瞧著他一臉堅定冷漠的模樣,也不好再多說什么,連忙命人搭把手將崔知院送上了樓外的馬車。
幾人望著馬車漸漸遠去,才敢大松了口氣。
吳融早有醉意上頭,迫不及待地朝謝瑜和劉頤可二人擺了擺手:“劉縣丞,謝縣尉,你們二人也辛苦了,今夜先回去吧?!?p> “不辛苦不辛苦?!眲㈩U可往前探了探手,欲要攙扶著他,“吳公,不如下官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吳融轉(zhuǎn)身往倚香樓走去,“今夜本公就在此處歇下了!”
“吳公——”劉頤可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又朝身旁的謝瑜使了使臉色,“吳公,既然朝廷已經(jīng)派了人來南州,吳公還是謹慎些——”
吳融不爽快地甩了甩衣袖,直直奔現(xiàn)身旁美嬌娘的懷里:“本公為官數(shù)十載,還需要你們這些小輩來提點本公嘛?本公心里有數(shù),你們都快快回去吧!”
“吳公,可是——”劉頤可愁眉苦臉,還想要多勸幾句。
吳融面露不虞:“快走!別耽誤本公繼續(xù)喝酒去——”
“吳公英明、英明,下官們就、就不叨擾您了?!彼龝灪鹾醯卮驍嗔嗽?,有氣無力地拉著劉頤可的衣袖要往外走,“劉縣丞,咱們走吧、走吧!”
劉頤可面露無奈,只好隨著她一同離開,一路上還是緊鎖著眉頭。
“謝縣尉,你為何不勸勸吳公?如今朝廷派人下來監(jiān)察,或許也與我們二人有關,吳公也應該收斂收斂平日里的行事作風呀?!?p> 謝瑜走在他身側(cè),腳步不太穩(wěn)妥。她時不時抱著雙臂,涼風透過她的薄衫竄入肌膚,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劉縣丞,大周律例里可有、可有哪一條明文規(guī)定了官員不可在秦樓楚館里喝、喝酒過夜的?”
劉頤可一愣:“的確沒有,可是——”
“劉縣丞今夜與這位崔御史、御史同在宴席,劉縣丞以為這位崔御史如、如何呀?”
劉頤可又愣了愣,坦誠道:“此人眉目清明,言語坦蕩,不像是奸邪狡詐之輩?!?p> “劉縣丞慧眼、慧眼識人,下官也、也是這么認為的。”
“罷了罷了,孺子不可說也?!眲㈩U可瞧著她一副半醉半醒的呆滯模樣,不爭氣地長嘆了口氣。
謝瑜望向前頭烏黑黑的前街,忽而開口道:“劉縣丞,這倚香樓的酒酒香清冽、順滑可口,現(xiàn)下還真有點回味、回味無窮呢?!?p> “哈哈哈,謝縣尉這是開了葷,便知道這美酒佳釀的其樂無窮了?!?p> “花間一壺酒,獨酌、獨酌無相親。難道劉縣丞也常來這倚香樓飲酒?”
劉頤可一愣,無奈道:“不過是跟著吳公來過幾回,的確不錯。”
不錯,的確不錯哈哈哈!”他呵呵大笑,“這是、這是什么酒呀?”
劉頤可猛地停下腳步,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緊緊盯著他:“謝縣尉問這作甚?”
“哈哈哈——”謝瑜嘻嘻地笑了出聲,“如此好酒,自然是要買上幾壺與某娘子、娘子共酌,才有閨房情趣呀哈哈哈。”
“原來如此。”劉頤可稍微伸手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肩膀,“我也不知,或許是、是只有在倚香樓才能飲到的好酒?!?p> “也是、也是,我、我要回家——”謝瑜扒拉著他的一邊衣袖,“回家、回家找娘子去——”
劉頤可盯著他半垂下來的臉,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