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峒道從無休止迷思中將自己解救出來：“我們在前面的于家村私廟那邊發(fā)現(xiàn)了械斗的痕跡，起碼有三人死在現(xiàn)場。這個人臉上被重物拍擊，他的脖子上又有著明顯的刀痕。我認為這個人應當就是在私廟被人打死然后運到這里掩埋的?！?p> 陳坷遠點點頭：“依照大人的推斷，一個月前在于家村私廟應當發(fā)生過一場涉及數(shù)十人的混戰(zhàn)，在這其中有人受傷，有人死亡，起碼有三個人的血飚到橫梁上。而這個時間，也恰好對應著村里剩余的十幾家會一起消失的時間?！?p> ——盡管還有許多事情不清不楚，但是眼下已經(jīng)可以肯定，在一個月前，這個詭異的于家村，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暴戾的事件。而這場事件的線索，很有可能就是棺材鋪的宋掌柜提及的于老四酒后失言說出自己要發(fā)財?shù)氖虑椤?p> “一個月前，于老四告別宋掌柜回到于家村，他說自己要發(fā)大財了，最終全村都下落不明?！睆堘嫉勒f出了自己的判斷，“那個發(fā)大財?shù)钠鯔C，很有可能就是這次村中械斗出現(xiàn)的原因。”
陸載點點頭：“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去私廟看一看，找找線索?！?p> 李平陽聽到這句話卻不由得擔心起來，見他們都要出發(fā)，指著墻根下面的尸體：“既然這具尸體是被人故意埋在這里的，我們就不能把他丟在這里。萬一有人來帶走尸體要怎么辦？大人，民女覺得不如留兩位軍爺在此看守吧？”
這番擔憂不無道理，張峒道對她點點頭：“許夫人說得有些道理——這樣，我和許夫人去村北面的私廟看看，諸位兄弟在此等候?！?p> 此話一出，連蔣大也察覺出一絲不妥，不過蔣二及時給了他一肘子，反而抱拳答應道：“是，我等在此等候，請大人與許夫人速歸?！?p> 李平陽手指都開始熱身了，一句“你們先去私廟探查，我留在這里看著尸體”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忽然就被這話嚇得抬起頭“嗯？”了一聲。
——這莫名其妙的安排，孤男寡女，不知道的以為你別有用心呢。
張峒道頂著李平陽的眼神，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半晌后大約是意識到什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拽著她的袖子走了幾步之后有點不自在地看著地面哼唧：“我沒別的意思，那個死尸你看著不舒服，所以我們先去私廟那邊。萬一真的有人，只是把蔣大蔣二放在那里，我怕他們出事?！?p> 李平陽聽著覺得有些好笑：“你身為金吾衛(wèi)長官，擔心下屬嗎？”
“下屬怎么了？都是爹娘養(yǎng)的孩子，誰不是掙扎拼命地過日子呢？”
不知怎的，李平陽聽完之后只覺得心里頗有些感慨，嘴里倒沒有忘記笑嘻嘻地調(diào)侃：“那大人也可以把陸先生一起帶來啊，陸先生總不至于也有些不為人知的好功夫在身上吧？”
“陸先生乃是文弱書生，需要有人保護，所以最好和夫人分開?！?p> 這下李平陽笑不出來了，愣了好幾秒追上去幾步：“你！大人這是變著法兒說我是累贅！”
聽到這番控訴，方才還繃著一張臉的張峒道終于忍不住噗嗤了一聲，嘴角笑出一顆小虎牙：“沒有的事情，在下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兩人就這么說著話一路走到村北面的私廟，于家村北面過了河的地界整體上的結(jié)構(gòu)是一個相對規(guī)整的正方形，北面背倚著一座不知名的荒山，東西均是茂密的深林，唯一可以進入村落的就是南面的石橋。這里一共有三十多戶人家的房子，房屋相對規(guī)整的排布在村中間的大路兩側(cè)，而路走到盡頭就是于家村的私廟。
私廟從外面看起來比起村里其他房子要雄偉開闊不少，畢竟是供奉村里長輩牌位，商議大事的地方，房屋看起來在村中一堆土屋子里面瞧著鶴立雞群。張峒道站在外面，用腳指了指已經(jīng)飛濺到屋外的幾點血跡：“我昨天便存著一點疑惑，怎么想都覺得十分古怪?！?p> “依照大唐的律令，這于家村幾乎全部從事那種怪力亂神的行當，根本不能修建私廟。而且這于家村看著并不富裕，修建私廟的村子，要不是村里出了大富大貴的人家，要不就是村里各家各戶聯(lián)系格外緊密。這于家村跑得天南海北、做的都是占卜算卦、尋墓搬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能建立起私廟的村子。”
張峒道這么說完，李平陽也覺察出些問題：“依照大人所言，這村子還真是處處透著邪門啊……”
走進祠堂，李平陽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接近二十尺高的房梁，，灰白色的墻壁上炸開一攤又一攤的褐色痕跡，這種大面積的創(chuàng)傷，這種混亂不堪的痕跡昭示著這里發(fā)生過如此慘烈的一場混戰(zhàn)：“濺得好高啊……”
“不用怕。”張峒道蹲下來開始找東西，還不忘安慰李平陽一句，“許夫人，你能幫我記錄下這里的情況嗎？就像之前你記錄我們盤問宋掌柜一樣?！?p> 李平陽點點頭，在祠堂門檻外坐下取出包袱里的蒜頭筆，用隨身常備的墨汁稍微潤濕筆尖后伏在門欄外問道：“我要怎么記錄呢？”
張峒道自己走進祠堂翻找起來：“先記錄一下位置，事情應該發(fā)生在一個月前，案件類型就暫時先記錄為于家村多人械斗。具體情況我等下告訴你?！?p> 李平陽坐在門口，一邊寫一邊念出來給里面的張峒道聽：“地點，烏江縣百憂鎮(zhèn)于家村北面村中私廟內(nèi)，時間，目測為乾元二年六月十五日前后，案件，于家村多人械斗……還需要記錄別的嗎？”
“嗯，先記錄一下現(xiàn)場預估有三……這是什么？”
忽然，祠堂內(nèi)張峒道的聲音似乎被什么發(fā)現(xiàn)打斷了，李平陽放下手中筆，有點好奇地起身走入門內(nèi)：“大人，您怎么忽然不說話……”
張峒道走到了供奉牌位的神龕背面，而在那里貼近地面的地方，褐色的陳舊血跡赫然在石壁上留下三個字——美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