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想買山，高山
夜幕深沉。
大雍，京城，泰安湖。
泰安湖是前朝時人工開鑿的一處湖泊，湖面上往往密布著各式樓船畫舫，且每隔不遠(yuǎn)還建有裝潢華麗的亭臺小榭臨于水面，乃京城最奢靡的玩樂之處。
此刻夜深，高懸的孤月卻慷慨地將輝光全泠泠傾瀉到湖面，經(jīng)水波反射出涼薄蒼白的光暈，混合著水汽蒸騰起的霧，顯得朦朧而不真切。
這份朦朧里，依稀可以看見大多樓船畫舫都泊到了岸邊，融于夜色。惟有一艘船身印有火焰色鳶尾花印記的畫舫仍肆意漂流在湖心，無人掌舵，無人劃水。
船艙內(nèi)。
“錢老大，這次的貨絕對上等！您可得給最高價！”
馬褂短褲打扮的男人搓著手掌，笑得諂媚，臉上褶子疊在一起，恰夾死了一只倒霉路過的蒼蠅在里面。
前方，錢老大仰躺在花梨木雕刻精美的搖椅內(nèi)，袒露著胸懷由幾個舞女在他身側(cè)舞動，軟玉溫香時不時入懷，又觸之即分，老男人雙眼享受得瞇成了一條縫。
他看也不看來人，“老趙啊，說是談生意，卻打起給我塞人的算盤，當(dāng)我火鳶的規(guī)矩是擺設(shè)？”
話沒落，幾行刀劍已經(jīng)架上了老趙的脖頸，冰涼沁入骨髓。
老趙的笑容瞬間僵住，“錢，錢老大——”
錢老大統(tǒng)領(lǐng)火鳶商行，三教九流皆有涉獵，這些年一直奉行著一個有規(guī)矩：
——凡送他的東西，不管是女人還是財寶，都得先送往固定的地兒，經(jīng)過層層的篩選，保證“東西”的“安全”和“價值”了，才能到錢老大身邊。
他今天打著做生意的名頭那人帶上了船，想著錢老大看了人許就不會同他計較“不講規(guī)矩”。
卻沒想到，錢老大壓根不看人，直接就同他發(fā)難！
感受到脖子上汗毛已經(jīng)斷了幾根，老趙繃著牙關(guān)不要打架，心下一橫，甩出匕首將一旁的麻袋從口子上割了開。
“干什么？干什么！”兩側(cè)架刀的護衛(wèi)們用了力，粘膩的血腥從男人脖頸蜿蜒而下。
老趙捏緊拳，擠出一個微笑，“錢老大，真是上等貨，不好走了流程的，您破例給看一眼？”
“破例？！”錢老大不爽極了，皺緊眉頭，正要下令殺人，余光卻看見了那麻袋破布緩緩滑落，顯露出一張精致白皙的臉蛋，正是楚沅。
他面色否變，抬起手。
護衛(wèi)們“锃——”地收了刀。
“確實上等，先把人帶下去，我之后再做處理?！卞X老大嘖嘖嘴，舌尖劃過那鑲的半顆金牙，直勾勾盯著楚沅的眼中浮現(xiàn)出據(jù)為己有的貪婪與迫切。
“現(xiàn)在，全部滾出去！”
他一手撥開一個舞女，笑瞇瞇的赤著腳就朝麻袋里的楚沅撲去，粗葛的手指就要觸碰上楚沅淡粉的臉頰。
即將觸及那一瞬。
“嗖——”
一道凜寒刀光襲來，血光頓時迸濺。
錢老大正要發(fā)出撕裂的慘叫，卻被一只手掌給堵在了牙關(guān)。
“噓?！?p> 來人一襲便于夜行的黑羽劍袖服，臉上覆著張火紅色猙獰面具。
他將食指豎在唇前，露出雙黑幽幽的眸。
“別出聲，不然現(xiàn)在就擰了你的腦袋?！?p> 話是威脅的話，聲線卻是清朗溫和。
說完，男人捂住他口鼻的手緩緩下移。
旁邊的燈芯“噗”一下爆開一朵火花，艙內(nèi)一瞬極明，錢老大驟然瞳孔緊縮。
他看到了眼前人面具上紛亂的線條忽然活了一般，如血液流淌，匯聚成一個圖案——火焰鳶尾。
“你……”
男人目光一動，卻和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的楚沅對上。
“姑娘，你還好嗎？”他問。
聲音溫潤如玉，正是秦子瞻。
楚沅點點頭，運轉(zhuǎn)真氣逼出最后的毒素，那纏繞著一絲黑氣的紫色光芒在眉心轉(zhuǎn)瞬即逝。
秦子瞻瞳孔微動，余光卻落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錢老大身上。
他并沒有異樣，應(yīng)該和院子里那個小丫鬟一樣，都看不到楚沅身上的奇異之處。
只有他看得見。
那么，他的石頭無疑是被這小姑娘給挖走了，所以她才由癡傻變得正常，且擁有了那股神奇力量。
秦子瞻無意識地摩挲著臉上所戴面具。
另一邊，楚沅活動了一下關(guān)節(jié)站起，看向錢老大，“您是，錢老大？”
錢老大之前色瞇瞇的樣子已經(jīng)全然收斂了，他聞言捂著斷指噗通就跪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是我，不過姑娘可不是錢某綁來的，這事兒錢某也是受害者?。 ?p> 他急切地解釋著，把慫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楚沅沒接這話，只道：“送我來那人，歸我處置，沒意見吧？”
錢老大抬眸看著秦子瞻，見他一聲不吭，才連連點頭道：“自然，自然歸姑娘處置……”
“你叫錢老大，是因為你很有錢嗎？”楚沅接著問，目光里是清澈見底的好奇，不含絲毫世俗的雜質(zhì)。
明明在說金錢，卻又似乎并不在意金錢。
錢老大訕笑著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支支吾吾的。
“唰——”
刀光又現(xiàn)，秦·小工·子瞻自覺站到了楚沅身側(cè)，拿刀指著錢老大的咽喉，一副你不回答我家主子的話我就捅了你的土匪做派。
錢老大腿抖了抖，不由夾緊，差點嚇尿他了。
他縱橫江湖多年，什么優(yōu)點都沒練出來，唯獨一個識時務(wù)，支撐他走到了今日。
所以，他并不介意更慫一點。
拿手指輕輕挪開刀鋒，快速跪行抱住了楚沅的大腿，“也就有點小錢吧，不知姑娘需要多少？”
他昂著脖子，眼中滿滿的誠意。
楚沅眨眨眼，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答：“買座山需要多少錢？”
“買山？！”錢老大的聲音拔高，一時連慫都忘了。
秦子瞻也不由側(cè)目。
楚沅買山做什么？
難道那股奇異力量當(dāng)真如典籍所說，是最上等的堪輿風(fēng)水術(shù)，能尋礦山，點龍脈？！
他的心跳逐漸加速，一下重過一下，仿佛就要從胸腔跳出來。
楚沅點點頭，一臉認(rèn)真，“我想買一座山，最好是高一點的，山頂能見云霧的，但樹木不要太密集，移走太花功夫。”
“唔，土和水也得好，不然就算施了肥，草的產(chǎn)量也會大打折扣?！?p> 她掰著手指，一點點說明自己的訴求，期待的等待錢老大的回答。
錢老大嘴張老大，下巴都要跌地上了，看著秦子瞻，目光求助。
秦子瞻手上轉(zhuǎn)了個刀花，回刀入鞘。
錢老大立即開口，“沒問題，三十里外的無名山就很符合姑娘您的要求！我這幾天就去替您買下來！”
秦子瞻猛地轉(zhuǎn)頭看他。
錢老大卻只殷勤抬頭看楚沅，露出憨實又諂媚的笑容。
“姑娘，成不？”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