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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晚昭

第三章 山村驚變(三)

孤月晚昭 清淺七夏 5992 2025-03-18 14:48:03

  小五被推到人前時,懷里還抱著半塊凍硬的糍粑。田鵲霞揉了揉他凍紅的臉蛋:“好孩子,告訴嬸嬸伯伯們,那晚你都看到了什么?”

  小五好奇地打量著周圍一圈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隨后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田鵲霞,小臉上滿是懵懂的神色。

  “就你坐在家門口等爺爺那晚?!碧稆o霞提醒著,眼神里透著一絲急切,仿佛急于從小五嘴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十二月二十九日晚,常老頭還未回村,小五晚飯后一直坐在藥鋪門口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村頭方向。期間楊貴平和楊小宗來喚了好幾次,可這孩子性子執(zhí)拗得很,任他們怎么勸,就是不肯回屋,就這樣一直等到戌時末,常老頭依然未歸。

  那晚田鵲霞鬼鬼祟祟地跟在岳清茹身后,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孔,恰碰到楊貴平拉著小五回屋,二人還打了個招呼。也就是說,在楊貴平出來喚小五之前,小五必定看到了岳清茹,說不定還看到了那個男人。田鵲霞心里打著這樣的算盤,覺得小五就是能證明岳清茹“紅杏出墻”的關(guān)鍵證人。

  楊貴平似乎也回憶起了那一晚的情形,他緩緩蹲下身,目光柔和地看著小五,輕輕拉著小五的兩只小手,語氣溫和地道:“孩子,你那晚真的看到田家嬸嬸和……”說到這兒,他卻猶豫了,面對一個這么小的孩子,后邊難堪的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尚∥鍏s似乎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然后對著楊貴平搖了搖頭。

  田鵲霞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一把拽過小五,嚇唬道:“小五啊,說謊的孩子可不乖,老天爺會生氣的,要吃人的!”

  小五眨了眨純真的眼睛,隨后軟綿綿地說道:“像嬸嬸,不是嬸嬸?!敝赡鄣穆曇粼谶@嘈雜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清脆,卻讓眾人都愣了一下。

  田鵲霞亦是一愣,顯然沒料到小五會這么說,不過她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立馬大聲道:“孩子說話不利索,什么像啊,就是她!”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強行給小五的話定了性。

  周圍的村民們聽了這話,看向岳清茹的眼神也開始帶上了懷疑,又聯(lián)想到她嫁到田家都五年了還沒有孩子,一時間,那份懷疑便愈發(fā)地堅定,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各種猜測聲此起彼伏。

  許玉林在一旁聽著,心里也開始有些動搖。畢竟現(xiàn)在有了所謂的“動機”,按照常理,的確需得收監(jiān)一問。

  小五并不明白大人們這些復(fù)雜的事,他只知自己不能說謊,于是看著楊貴平,軟糯糯地說道:“伯伯,小五說的是真的,是像嬸……”小家伙還想再解釋,可話還沒說完,卻被一只突如其來的手給捂住了嘴,他仰著腦袋瓜往上看,便看到一張清麗的臉。

  “蘇晚,你這是何意?”田鵲霞一見蘇晚如此舉動,立馬開口質(zhì)問,眼神里滿是警惕。

  蘇晚目光平靜地掃了一眼圍觀的村民,溫柔地笑著說:“他還不到五歲,許是看錯了。”那話語雖然輕柔,卻透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堅定。隨后招手給楊小宗喚了過來:“小宗,帶他回家?!?p>  楊小宗立馬跑過來,牽起小五的手,倆人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蘇晚,你究竟什么意思?那小子分明就看到了!”田鵲霞?xì)夂艉舻卣f道,她不好太過強硬地逼迫一個孩子,不過好在小五也算承認(rèn)了他看到過岳清茹,只是蘇晚突然橫插一腳,還全盤否定了小五說的話,這令她感到有些不妙。想了想,田鵲霞忽然笑了起來,笑容里卻透著一股嘲諷與算計,她盯著蘇晚,一副了然的模樣:“你這丫頭一向與那南桑妖女交好,你這是想包庇她!”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紛紛投向蘇晚,眼神里滿是探究。

  “知縣大人居然讓你個來路不明的丫頭來驗尸,又安知,你不是合謀?”田鵲霞越說越過分。

  此時一直跪坐在雪地里的岳清茹終于有了一絲反應(yīng),她想為蘇晚爭辯,可蘇晚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蘇晚知道爭論無用,只會越攪越亂。于是目光轉(zhuǎn)向衙差都頭,“昨日我驗尸時,許都頭也是在場的?!?p>  許玉林趕忙朝蘇晚見了個禮,恭敬地回道:“不錯。大人交代過,在下已派人在秋梧縣內(nèi)搜查販賣此蠱之人,暫時還沒有消息,不排除人已離鎮(zhèn),需向州府請援?!?p>  蘇晚神情淡淡,聲音清澈沉穩(wěn),“死者中蠱月余,腦髓已成蟲巢,昨晚出現(xiàn)的藍(lán)色螢蟲,應(yīng)當(dāng)是蠱蟲破體后的形態(tài)。”

  田鵲霞立馬提出質(zhì)疑:“哼,你說是便是,那我阿弟突然從棺木之中跳了出來,這又如何解釋?”

  蘇晚淡淡道:“許是體內(nèi)蠱蟲未盡,與體外螢蟲互有感應(yīng),便造就了這詭異難解的一幕?!?p>  “應(yīng)當(dāng),許是。”田鵲霞不由地冷笑:“蘇晚,你全憑猜測,就妄想將事實扭曲,是想以此混淆視聽,為那妖女脫罪吧!”

  蘇晚忽然輕輕笑了笑:“食髓蠱嗜寒,最喜陰草,若不是食用過此類藥物,很難成功中下此蠱?!?p>  田鵲霞臉色一僵,許玉林瞳孔驟縮,蘇晚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傍晚之時,蠱蟲會盡數(shù)破體,屆時我會再來探尋死者生前究竟所食何物?!?p>  /

  檐角冰棱折射著日光,在青石板上投下細(xì)碎的虹彩。蘇晚穿過散盡的人群,鹿皮靴碾過沾著梅花花瓣的雪泥。

  “不是不想插手嗎?”黑狐貍的聲音裹著寒意追來時,蘇晚的杏色裙裾正掃過楊貴平家門檻。她輕輕一笑,腳步未停,直直朝前走去。

  再回小院時已是午時,陽光暖暖地灑在院子里,卻沒能驅(qū)散那隱隱彌漫著的別樣氛圍。

  院中二人,一人神態(tài)悠然地坐在院中石桌旁喝茶,另一人則靠在側(cè)屋門口的柱子上,雙手抱胸,眼神中透著幾分不耐。

  蘇晚一進(jìn)小院便徑直走去了藥房,小心翼翼地將雪蛛安置好,而后又?jǐn)[弄起藥草,起了幾個爐子,將配好的藥材依次放進(jìn)鍋里。爐火慢慢燒起來,藥香也開始在小院里裊裊升騰。拾掇好一切,她便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

  房門合上瞬間,少年劍穗上的孔雀石突然碎裂一顆。黑狐貍摩挲著茶盞沿口,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阿木臉色一沉,“我看她當(dāng)真是活膩了!”作勢就要進(jìn)屋把那不識好歹的女子給砍了。可還沒等他邁開腿,蘇晚又突然打開了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阿木的動作猛地僵在了原地。

  蘇晚倚著廊柱輕笑,腕間重新串起的硨磲念珠發(fā)出一絲震顫,“阿木公子看著頗有閑情,不如去逮兔子吧!”語氣里透著一股調(diào)侃與戲謔。

  阿木一聽這話,頓時面露慍色,“你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一劍劈了你!”

  可那檐下女子卻只是笑盈盈地看著他,笑容里透著一股無所畏懼的坦然,沒有露出半點恐懼之色,與幾日前在他們面前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你在設(shè)局?”院中黑狐貍忽然飄來一句,他淡淡地看著蘇晚,心中似已明了蘇晚這般做派的緣由。

  阿木瞬間明白了黑狐貍話里的意思,立即一躍而起,眨眼間就飛出了小院,朝著山腰下奔去。

  /

  酉時的梆子聲響起時,蘇晚正撫過田家后院那株枯死的桃樹,樹皮上深陷的指痕尚帶血漬,與岳清茹今晨指甲縫里的木屑如出一轍。黑狐貍踏過雪地時,腰間玉玨映著暮色,在地面上投下詭譎光影。衙役提來的“兔子”在雪地上拖出凌亂痕跡,胡茂祥的官靴碾碎一片梅花花瓣,額頭上已然結(jié)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珠。

  “田家阿姐可有話說?”蘇晚指尖銀針挑起火折子內(nèi)層粉末,一雙水眸清澈而深邃,好似能將人的心底窺破,“你阿弟那未出世的孩子,便是你害死的吧?”

  岳清茹突然踉蹌跪地,懷中跌出半塊繡著并蒂蓮的肚兜。田母渾濁的老眼陡然睜大,那分明是繡給嬰孩的襁褓之物。蘇晚拾起肚兜輕抖,田鵲霞突然癲笑:“哼,那野種本就該死!他娘是南桑細(xì)作,與人有染,誰知道那妖女肚子里的究竟是不是老田家的種!”

  風(fēng)雪驟急,蘇晚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忽然想起那夜岳清茹來求助自己時的場景。

  “可你這般在意田家,不還是害死了你的阿弟?”她冷冷地看著田鵲霞,一字字道:“你燒他尸身,不就是為了毀尸滅跡么?”

  “不!不是!你......你別胡說!”田鵲霞瞬即出口反駁,雙目狠狠瞪著蘇晚,眼神里仿佛要噴出火來。目光自一旁的黑狐貍身上掃過,隨即接著道:“蘇晚,你不要仗著有人撐腰,就可以把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頭上!”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尖銳,在這寂靜的后院里格外刺耳。

  蘇晚卻忽的一笑,笑容里透著一絲嘲諷,“他生前所食的鬼葉草,難道不是你的手筆?”輕柔的聲音猶如綿針一般,一針一針刺入田鵲霞的胸口,讓她的臉色越發(fā)難看。

  蘇晚旋即收起笑意,眼底漾出一股憐憫,“田鵲霞,你到底是有多恨他?連個孩子也不愿意讓他有?!?p>  /

  一個時辰前,暮色將藥爐騰起的熱氣染成淡金,蘇晚的銀針囊在石桌上投下蜿蜒暗影。黑狐貍忽然傾身,玄色衣袖掃過她腕間冰蟾絲帕:“那夜你身上的藥香,何故混著一股腥甜?”

  “血熒子?!碧K晚幾乎脫口而出,隨后解釋:“岳清茹素有寒癥,又小產(chǎn)血虧,若不好好調(diào)理......”她沒再繼續(xù),只是輕輕托著腦袋,淡淡地數(shù)著石桌子上的紋路。

  修長的指尖叩響盛著竹葉青的茶盞,“蘇姑娘可知,昨夜我在林中,不光遇到了霧瘴?”

  蘇晚抬眸,撞進(jìn)黑狐貍驟然收縮的瞳孔。藥爐突然爆出火星,驚飛了棲在屋檐上的雪雀。蘇晚忽然輕笑:“公子這般費心試探,不如直接問,昨夜林中傷你之人,究竟是不是我?”

  黑狐貍怔了怔,嘴角上揚,爾雅一笑:“在下愿向姑娘賠罪?!?p>  /

  酉時的殘陽將田家屋檐的冰棱染成血色,田母腳步踉蹌地走到跪在地上的田鵲霞跟前,瘦弱的身子顫顫巍巍,布滿皺紋的老臉上,一雙眼睛通紅,滿是難以置信之色,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顫抖:“鵲霞,你這是為何呀?那可是你的親弟弟呀!”

  田鵲霞忽然仰天大笑,癲狂的笑聲驚飛了棲在枯枝上的寒鴉,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在臟亂的裙裾上:“為何?”她惡狠狠地瞪著田家母,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歇斯底里地怒吼:“當(dāng)年你用三斗粟米把我許給瘸腿樵夫時,可曾想過我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

  田母踉蹌后退,渾身猛地一震,她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幾近瘋狂、面目猙獰的女兒,心中一陣刺痛。

  田鵲霞面容痛苦地望著田母,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而下,雙唇不停地顫抖著:“你心中只有阿弟!只有岳氏肚子里的野種!”她的笑聲越發(fā)凄厲,透著無盡的諷刺與蒼涼,“而我,卻連一個野種都不如!”她指著一旁的岳清茹,沖著田家母大聲質(zhì)問,眼中滿是悲憤與不甘,“可是阿娘啊,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呀!你憑何如此百般疼愛這個外姓人?”

  既如此,她便要讓田家無后,讓田家斷子絕孫,方能解她心頭之恨!

  可田鵲霞萬萬沒想到,她的阿弟竟然會喪命!老田的尸體被搜出來的那一日,她整夜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第二日她便聽聞知縣大人請?zhí)K晚為老田驗尸,若是讓蘇晚看出了什么端倪......一想到這兒,田鵲霞的心里便慌作一團(tuán),恐懼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誰知那日蘇晚驗完尸后,只是告知眾人,老田是中了南桑國的食髓蠱而死,看來蘇晚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于是眾人的矛頭便順理成章地指向了岳清茹??謶秩鐞耗б话?,不斷地驅(qū)使著田鵲霞將這罪名扣在岳清茹的頭上??伤缫馑惚P打得這樣好,卻未曾料到蘇晚并非毫無察覺,她只是在等著蠱蟲盡數(shù)離體。若蠱蟲當(dāng)真離了體,蘇晚必定會驗出鬼葉草,從而將她的所作所為一一揪出,把她對她阿弟所做的那些卑劣之事全部公之于眾!

  所以,燒毀尸身成了田鵲霞如今唯一的出路,卻不想正中了蘇晚設(shè)的局。

  蘇晚緩緩蹲下身,冰蟾絲帕泛著淡淡幽藍(lán),“你當(dāng)真清楚鬼葉草是何物嗎?”

  “你不是全都知道了嗎?”田鵲霞頹跪在地,唇角扯出苦笑:“自是讓男子不得育......”話未說完,田鵲霞忽的瞪大雙眼,耳畔回響起蘇晚白日里說的那些話:“食髓蠱嗜寒,最喜陰草......”

  她猛地瘋狂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他騙我!他騙了我!”蘇晚水眸一閃,田鵲霞赫然改口,瞪著蘇晚:“不!不對!是你騙我!你在騙我!”

  蘇晚一把拽住田鵲霞的手腕,“他是誰?誰騙了你?”

  暮色驟暗,蘇晚腕間的硨磲念珠突然發(fā)出一聲震顫,隨后玄色廣袖映入眼簾,黑狐貍的掌心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扯入懷中。緊接著三枚透骨釘將田鵲霞釘在廊柱上,釘尾系著的緋色繩帶正在一滴一滴地滴血。

  “鵲霞!”一聲凄厲的叫喊劃破天際,田母不堪承受,一頭栽了下去。

  岳清茹染血的指尖拂過田母銀白的鬢角,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隨后緩緩起身。

  靈堂木門轟然炸裂,幽藍(lán)磷火如萬千只冥蝶傾巢而出。胡茂祥的官帽被熱浪掀飛,露出底下斑白的發(fā)茬。那片藍(lán)光仿若靈動的精靈,緩緩聚集到那人的周身,圍繞著一圈又一圈,如同蝴蝶翩翩起舞,美得令人窒息,卻又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妖......妖女!”胡茂祥驚恐地瞪大雙眼,臉色慘白如紙,雙手死死揪住許玉林的衣角,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恐懼大呼。衙差們見此異象,頓覺頭皮發(fā)麻,驚恐之色瞬間爬上臉龐,紛紛如受驚的麋鹿,腳步慌亂地向后退去。

  蘇晚自黑狐貍懷中探出頭,掌心還攥著半片襁褓殘布。她臉色一沉,下意識想要上前,身體卻被黑狐貍緊緊扣住。

  風(fēng)雪裹挾著磷粉席卷庭院,漫天藍(lán)色螢蟲環(huán)繞在岳清茹的周身。她目色溫柔地望著蘇晚,似喃喃自語:“謝謝你,蘇晚,可是,到此為止吧!”

  蘇晚似乎看出了岳清茹的用意,拼命地對她搖頭??赡桥訁s只是望著她笑,隨后緩緩撐開臂膀,那些螢蟲仿若受到召喚,隨著她的指尖飛舞,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藍(lán)色光環(huán),緊接著一同朝前飛去,如離弦之箭,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一道矯健身影如流星般從天而降,還未等眾人回過神來,那紫衣少年手中的劍已凝聚起一股磅礴之力,隨后猛地一劈,青石板地面瞬間崩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他漠然收起劍,牙縫中冷冷擠出兩個字:“找死。”

  蘇晚震驚得半分動彈不得。似有殘存的藍(lán)色螢蟲自她身側(cè)飛過,光芒灼斷了女子一縷烏發(fā),發(fā)絲在空中飄落,宛如風(fēng)中的殘葉。

  而方才那漫天螢蟲卻如鋒利的刀刃,直直地穿透了岳清茹的身體。藍(lán)色火光與紅色血液交雜,仿佛地獄的景象重現(xiàn)人間。

  蘇晚一臉駭然地望著岳清茹緩緩倒下的身體,只見她嘴角掛著一抹微笑,目光溫柔地看著前方,似是得到了解脫,“阿娘,對不起……”

  火光漸漸熄滅,岳清茹的尸體已被燒得面目全非,那些蠱蟲也耗盡了最后的光熱,焚燒殆盡。

  夜色漸濃,冷風(fēng)在破敗庭院中穿梭,殘葉瑟瑟,似在為這場悲劇嘆息。蘇晚神色悲戚,眼中滿是無奈,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這片狼藉,轉(zhuǎn)身緩緩離去。

  黑狐貍凝視著蘇晚的背影,女子身影在月色里漸行漸遠(yuǎn),逐漸隱沒在夜色之中。他神情凝滯,劍眉微蹙,流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擔(dān)憂。低頭瞥了一眼手背,那上面似有一道淡淡的血痕,隨后不動聲色地負(fù)在了身后,靜靜地佇立原地,久久未動。

  /

  驚蟄前的夜風(fēng)卷著殘雪在林間穿梭,枯枝在月光下投出嶙峋鬼影。

  前頭拉車的漢子突然止步,鐵鍬“當(dāng)啷”砸在凍土上:“就這兒吧!再往深處走怕是撞見山魈!”

  后頭推車的漢子只覺掌心黏膩,卷尸的草席正一點點地滲出幽藍(lán)黏液,頂不住這陰森的氛圍,也趕忙說道:“好好好,在哪埋不都一樣!”

  兩人急忙拿起鐵鍬開始挖坑,剛挖了一半,腐葉堆里傳來幼貓似的嗚咽,兩人驚恐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顫著聲道:“夠了吧?”另一人忙不迭地點頭回應(yīng):“夠了夠了!”

  緊接著,兩人手忙腳亂地將裹著尸體的草席子拖下來,丟進(jìn)那挖了一半的土坑之中。正當(dāng)他們準(zhǔn)備填土掩埋時,忽然又一陣怪異的聲音傳來。那聲音細(xì)細(xì)長長,仿若女子在暗夜中的凄慘啼哭聲,在這寂靜的樹林里回蕩。兩人嚇得同時大叫一聲,棄了半掩的尸坑,撒腿就跑。

  草席掀開的剎那,焦尸耳后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滲出血珠,竟是汁液繪就的假痣。

  銀刀劃開假痣,蝕蟲甫觸即融。蘇晚忽然想起那日驗尸時岳清茹神情的異樣,她顫抖著撥開發(fā)間焦塊,果然見顱頂銀針孔洞邊緣結(jié)著晶藍(lán)冰霜,正是母蠱離體后的殘跡。

  林深處忽起鴉啼,蘇晚神色一凜,掏出懷中那半幅殘破的襁褓放置岳清茹手心,隨后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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