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個多時辰后,遠(yuǎn)晝濕漉漉地跪在了蕭景凌的床前。
“怎么去了這么久?”蕭景凌皺眉。
遠(yuǎn)晝低頭回話:
“尹姑娘鬧著非回別院不可,屬下費(fèi)了點(diǎn)功夫,親自將她送回去了,這才過來回話。”
蕭景凌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好在遠(yuǎn)晝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繼續(xù)道:“別院那邊屬下也加派了人手,保證尹姑娘跑不出去?!?p> 他用的是“跑”,而不是“逃”,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他們將尹知月軟禁的事實。
蕭景凌放下心來,看了看他身上的泥濘,又問:“外頭還在下雨?”
遠(yuǎn)晝回:“如今下得小一些了,亥時的時候下得比較大,所以屬下才沒聽見一些聲響。”
尹知月便是亥時初過來的。
他這般,倒是像誠心為自己的“失職”開脫似的。
但蕭景凌卻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來。
“你在替她遮掩。”他陳述道。
遠(yuǎn)晝身子匍匐得更低了:“屬下不敢?!?p> 蕭景凌哼了一聲:
“區(qū)區(qū)一點(diǎn)雨聲如何能掩蓋人脫衣服的聲響?你不會不知道她在這屋子里下了迷香吧?!?p> 遠(yuǎn)晝以頭搶地,連聲道:
“屬下知錯,屬下甘愿受罰?!?p> 他這般,倒顯得他蕭景凌才是那個惡人似的。他問:
“你也覺得我不應(yīng)該騙她?”
遠(yuǎn)晝不答。
蕭景凌又道:“如果她是潛伏在我們身邊的奸細(xì),你知道我們已經(jīng)死了多少次了嗎?”
遠(yuǎn)晝繼續(xù)磕頭:
“屬下知錯,若有下次,屬下提頭來見?!?p> 警示的目的達(dá)成,蕭景凌這才滿意。
他也覺得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再多說什么都是無益,便道:“好了,換班之后自去領(lǐng)罰,這期間,府中可曾有丟東西?”
事到如今,他依然對尹知月抱有防備。
遠(yuǎn)晝也如實回稟:
“據(jù)門外小廝說,尹姑娘自亥時一刻進(jìn)去后,及至亥中出來,中間沒去過任何地方?!?p> 蕭景凌點(diǎn)點(diǎn)頭,一邊在心中寬慰的同時,一邊又不禁開始煩惱。
他還需要尹知月給他治腿呢,事情鬧到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收場。
……
尹知月喝了一夜的酒,醒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拿著咕咕擦了一夜的眼淚,把咕咕都給擦炸毛了。
“對不起啊咕咕,我太沒用了。爺爺說得對,長得好看的都是有毒的,花是這樣,動物是這樣,人也是這樣?!?p> “可是咕咕……”
“嗚嗚嗚我怎么這么難受啊,心好像被捅了個大窟窿似的,血嘩啦啦地流?!?p> 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因為哭了一晚上,加上宿醉,眼球里布滿紅血絲,乍一看倒像是血淚似的。
蕭景凌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只見少女趴在桌子上,頭發(fā)亂糟糟的,雙眼紅得跟兔子似的,稍微一動,那眼里就要流出血淚一樣。
咕咕察覺到有人過來,“咕咕咕”地叫了兩聲,見無人搭理便跳到一邊,安心地梳理起自己的羽毛來。
蕭景凌推著輪椅走近,等尹知月聽到聲音抬起頭來時,看到是他,瞥了一眼,就又趴了回去。
印象中,尹知月最臭美了。每天不厭其煩地洗著她那頭長發(fā),就是為了保持所謂的頭頂“清爽”。
麻花辮也細(xì)心地綁得好好的,有時候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在上面別上一朵小花,然后不厭其煩地問他好不好看。
他那時怎么說來著?
他說丑死了。
可小姑娘樂呵呵的,說你再說我丑我就把花塞你嘴里。
然后他就會“老實”地閉上嘴,換來她一時的消停。
可如今,她頭發(fā)亂糟糟地扎著,劉海也不知何時翹上了天,露出她形狀姣好的臉型來。
原來她是鵝蛋臉,只是因著那齊劉海,硬生生將臉型一分為二,變成了乖巧可愛的小圓臉。
如今的尹知月,眼神空洞而迷茫,失去了嬌憨笑容的她,整個人透露出一股介于少女與成熟女性之間的矛盾感。
蕭景凌不是沒有預(yù)想過這件事會對她造成的傷害,但當(dāng)他真的親眼目睹之后,連他這個早就失去共情能力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他想,他應(yīng)該做些什么,哪怕只是為了更好地治他的腿。
于是他推動著輪椅,又往前邁動了一步。
尹知月卻舉起手掌,做出阻擋的手勢。她道:
“你別過來,我不想跟你說話。”
她聲音啞啞的,帶著自己獨(dú)有的腔調(diào)。
蕭景凌頓在原地,倒也不是他擔(dān)心她做什么,而是他在想措辭。
他該用什么樣的理由向她解釋,他不喜歡她這回事并不是她的錯,而是她恰好沒長在他的審美點(diǎn)上而已。
倒不是說容貌上的欠缺,實際上尹知月長得并不差。鵝蛋小臉,兩只眼睛大大的,鼻子嘴巴也小巧,加上臉上肉肉的略帶一點(diǎn)嬰兒肥,是一種很舒服又不會讓人防備的長相。
雖不至于傾國傾城,但也稱得上小家碧玉。
至于性格,善良率真,為人大方,敢愛敢恨,嘴巴甜的時候也很會說些討喜的話。
還有身材,那更是沒得說,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地方丁點(diǎn)脂肪都沒有,就是個子矮了點(diǎn)。
但女人嘛,小鳥依人方才顯得男人威武雄壯。
最后說到家世地位,這是男人才應(yīng)該考慮的東西,她沒有身家背景更好,這樣誰都能娶到她。
按理說她這么“搶手”的女人,是個男人看了都會心動的程度,但偏偏,蕭景凌對她無感。
是真的無感。
那日她哪怕真脫光了趴他身上,他都能保證自己一絲邪念也無。
尹知月太“干凈”了,干凈得就像落入凡間的精靈。若他對她生出一絲邪念,都像是對神的褻瀆。
蕭景凌也不知道,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讓人無“欲”無求的女人。
或許連女人也算不上。
他與她相處的日子里,他對她更多地像是對一個晚輩,甚至……女兒?
他沒做過父親,但昨晚尹知月爬他床的時候,他確實氣得想再度打她。
思及此,他想了個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點(diǎn)子?;蛟S他可以這么告訴她,他天生對女的沒感覺,所以沒辦法回應(yīng)她的喜歡?
但似乎也不是很一勞永逸的方法。萬一她說這是病,她能給他治好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