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第一次送我上班那天晚上，畫廊門口被潑了紅油漆。

　　第二天，門口扯起了“打倒小三”的橫幅。

　　第三天，一個身形臃腫的大媽帶著她的廣場舞隊員沖進我的畫廊。

　　“就是這個小浪蹄子！勾引老錢！”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當小三！”

　　“今天姐姐們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她們要將我的畫廊一把火燒成灰燼。

　　我面不改色的開監(jiān)控，錄視頻，然后報警。

　　大媽哭著求我爸替她賠償所有損失。

　　我笑了。

　　她還不知道，我爸是個連退休金都沒有的窮光蛋。

　　我爸跪下求我要娶她進門。

　　我告訴他，除非我死了……

　　1

　　師傅來安監(jiān)控時我正在畫廊門口喝茶。

　　我問師傅。

　　“確保能覆蓋到門口所有的區(qū)域吧?！?p>　　師傅忙不迭的點頭。

　　“您購買的是配置最好的設備，放心吧，路過蚊子都得到這刷個臉?！?p>　　“天黑了也沒事，一樣清晰。”

　　我滿意地點點頭。

　　最近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太過奇怪。

　　先是畫廊門口被潑了紅油漆。

　　緊接著被掛了一條控訴小三的條幅。

　　由于畫廊地處一條著名的藝術街道。

　　不乏有一些行為藝術之士搗亂胡鬧。

　　所以我決定安個監(jiān)控，拿到證據(jù)才好整治這種“不良行為”。

　　師傅剛走，就看到不遠處駛過來一輛大巴。

　　那大巴造型詭異，車身貼著巨幅海報。

　　仔細看是一個女人的側臉，上面用紅色加粗的字體標著。

　　【拜金浪女，知三當三】

　　這又是什么新式的行為藝術？

　　正當我饒有興致的觀賞時，大巴車在畫廊門口停了。

　　第一個下車的是個身材臃腫的大媽。

　　“不好意思，畫廊今天不營業(yè)……”

　　話沒說完，女人厚重的肉掌落在我臉頰上。

　　大金戒指在我臉上劃下一道口子。

　　血立即流了下來。

　　我被這一記掌摑扇蒙了。

　　耳鳴隨之響起。

　　大媽一邊推搡我一邊吼道。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要是不離開他，這個巴掌只是個開始！”

　　我清醒了一點，這才發(fā)現(xiàn)，大巴車身的海報上是我。

　　由于是偷拍的，加上海報質量不行，十分不清晰。

　　仔細看才能認出來。

　　此時大媽周圍聚集了不少人，跟她一樣的年紀，一樣的表情。

　　甚至一樣的服裝。

　　手上還拿著扇子等道具。

　　我冷靜的照了照自己的臉，擦了擦血漬。

　　緊接著上前一步走到大媽面前，狠狠掌摑了回去。

　　“啪”一聲清脆，所有人都愣了。

　　“你無緣無故到我地盤打我，你是瘋子嗎!”

　　“瘋了就滾去精神病院！這里不是你發(fā)瘋的地方！”

　　大媽明顯沒反應過來。

　　身后一個瘦高女人倒是來了脾氣。

　　“大家快來看?。]天理啦，小三動手打人啦！”

　　此時正值傍晚，這條街本就人多，聽到辱罵聲立即全都圍了過來。

　　大媽捂著已經發(fā)腫的臉當即往地上一坐。

　　開始拼命哀嚎。

　　一邊嚎一邊用手拍打地面，半顆眼淚都沒掉。

　　“也不知是誰家的女兒這么不要臉啊！勾引60歲老頭子！”

　　“我一把年紀相親遇到他，被這個小浪蹄子挖了墻角??！”

　　“她就是個給錢就可以上床的婊子，賤人！”

　　“你們看她穿這么好！肯定都是我男朋友買的！臭婊子！”

　　我一邊用紙巾按壓傷口，一邊捋清了思路。

　　我認識的老頭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爸。

　　我爸的朋友我大部分我也認識。

　　這個大媽臉生得很。

　　到底是哪冒出來的瘋婆子？

　　我正要打電話跟我爸求證，只見大媽原地彈起。

　　“姐妹們！她這妖精洞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男人，我們進去看看！”

　　“就是！肯定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給她曝光！”

　　“姐妹們沖啊，把小三的盤絲洞給她拆了！”

　　我根本來不及撥出去，就連忙跑過去想攔人。

　　然而門檻已經被眾大媽踏破了。

　　吵嚷聲不決于耳。

　　“都別怕！給我砸！”

　　2

　　事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

　　我進去的時候，大媽正領著人站在一副人體作品前狂罵。

　　一邊罵一邊還拿出手機拍視頻。

　　“都看看！都看看！這么惡心的玩意就這么光明正大的掛著！”

　　“真是一點廉恥都沒有！”

　　“我看她恨不得把自己扒光掛上去供男人觀看！”

　　她的“姐妹們”跟著她一起開始批判。

　　“還有這個！你們快看，男男女女抱在一起！不堪入目！”

　　“這女的就是靠這些勾引男人，跟他上床，恬不知恥！”

　　“沒準她直接跟男人在這里做呢，看著就一股騷樣?！?p>　　“這就是個淫窩！就該一把火全給她燒了！”

　　大媽一扭頭，站在門口的我，成了點燃她的最后一束火苗。

　　“姐妹們！今天我們就是懲惡揚善的民間斗士！”

　　“把這些赤身裸體的臟東西毀了，給我潑！”

　　她話音落地，所有人不約而同走上前。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許多大媽手上都有一桶油漆。

　　刺鼻的味道瞬間彌漫全場。

　　“我叫你勾引男人！我叫你騷！”

　　“不是愛畫嗎，我都給你毀掉！”

　　“賤女人，不要臉！我讓你這輩子再也不敢犯賤！”

　　此時的我已經不想再做什么。

　　我的畫廊雖然門頭不大，放的確實各類頂級藝術家的真作。

　　他們但凡看一眼畫下面代表價格的標牌，不知道這油漆還潑不潑的下去。

　　任意一副的價格抵得上他們退休金全部的十倍不止。

　　眼看著大媽朝一個雕塑走了過去。

　　那是拍賣會上曾經開出天價的作品。

　　大媽的腳踹上去時絲毫沒有猶豫。

　　“轟隆”一聲巨響過后，我看了眼展廳的監(jiān)控燈都亮著。

　　干脆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砸吧，現(xiàn)在砸的有多爽，賠償?shù)臅r候就知道有多疼了。

　　只盼著別弄倚老賣老那套來道德綁架我。

　　哭著求我的時候記得現(xiàn)在的威風。

　　我是一個子都不會少要的。

　　正要打開手機給我爸發(fā)消息。

　　二樓的報警器突然開始尖叫。

　　我心中一驚。

　　壞了，有人沖上去了。

　　二樓展出的都是我個人私藏，我們家是藝術世家。

　　這些年來收集的好東西不少。

　　不能讓這幫分婆子給毀了，尤其是那件……

　　我快速沖到二樓，眼看著大媽站在一副肖像畫前。

　　嘴里還在咒罵。

　　“喲，畫的自己啊，畫的這么騷，方便你勾引男人啊。”

　　我提了一口氣，呼吸都變得緊張。

　　“你隨便砸，這幅畫不行?！?p>　　畫上也不是我，那是我媽媽。

　　也是我為她畫的唯一一幅肖像。

　　媽媽去世后的日日夜夜，都是這幅畫陪著我度過。

　　它擺在這，就像是媽媽還在看著我一樣。

　　大媽明顯察覺到我很緊張這個寶貝。

　　“你說不行就不行?。　?p>　　她直接拿出包里的一把水果刀。

　　毫不猶豫對著媽媽的臉扎了下去。

　　“不要！”

　　我痛苦的尖叫出聲，立即飛撲過去想要奪刀。

　　就在這時，大媽突然卯足全身力氣狠狠將我撞開。

　　我85斤的身軀被她一下推到了樓梯口處。

　　整個人翻滾著摔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我腦內只有一個想法。

　　“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得死?！?p>　　3

　　還好我命大，被聽到警報沖上來的保安救了。

　　“陸小姐，沒事吧，我收到警報立即趕過來了?！?p>　　“你們不要再胡來，否則我報警了！”

　　我頭暈眼花，張了張嘴，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保安見狀立即將我背去一樓。

　　“您先緩口氣，沒事，我在這?！?p>　　保安大哥三十多歲，膀大腰圓，頗有幾分底氣。

　　他已經明白這事兒不簡單，死死盯著樓上的動靜。

　　“郭哥，幫我……把門給我鎖上?！?p>　　我拼盡力氣才勉強開口。

　　我怕她們逃走。

　　逃走任何一個人都將是對我無能的宣告。

　　幾個大媽一見穿著制服的人頓時消停了。

　　為首的那個胖的瘋婆娘，像是接受什么重大獎項一般，昂首挺胸的下樓。

　　“小伙子，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這個女人是小三，我們是主持正義呢。”

　　郭哥將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

　　氣得直接站起來與她對峙。

　　將近190的身高直接氣勢上提升一大截。

　　“陸小姐是我們的業(yè)主，保護她是我的職責！我看誰敢亂來?！?p>　　大媽們紛紛走下來，將我和郭哥圍成一圈。

　　胖婆娘嘴里又開始不干不凈。

　　“我就說這小浪蹄子不安分，你不會跟她也睡過吧。”

　　大媽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郭哥。

　　“這小騷貨味道怎么樣？上不上癮？”

　　郭哥一個硬漢被氣得滿臉通紅，狠狠瞪著瘋婆娘。

　　“你……你侮辱我可以，陸小姐家世代都是藝術家，你嘴巴放干凈點！”

　　聽保安這么維護我，瘋婆娘更來勁了。

　　“聽聽，這不要臉的肯定會給男人下藥，這么護著她……”

　　“不會是下了什么蠱吧，看她一眼就發(fā)情了?！?p>　　大媽們爆發(fā)出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我干咳了兩聲，半點反擊的力氣都沒有。

　　我的胸口好痛。

　　不知道是剛才撞到樓梯上導致的，還是純純被她氣的。

　　我一看到那張滿臉橫肉的臉，腦內只有一個想法。

　　她真該死。

　　怎么會有老男人喜歡這種女人。

　　滿身戾氣，還是個尖酸刻薄相。

　　瘋婆娘拿出手機遞給郭哥。

　　“喏，就這個老頭，我男朋友，都60了，她都不放過?！?p>　　“就這樣你還護著她？她就是輛公交車。”

　　“不知道跟多少人睡過呢，嘖嘖……”

　　聞言我死死瞪著瘋婆娘，內心無數(shù)個惡毒的念頭狂生。

　　“你瞪什么瞪，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摳下來?！?p>　　“你裝作一副受傷的樣子給誰看！”

　　“平時就是這么在男人面前裝可憐的是吧?！?p>　　瘋婆娘說著就要沖過來。

　　郭哥堅實的臂膀死死擋在我面前。

　　“別動了！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

　　“再敢靠近陸小姐我要報警了！”

　　郭哥不含糊，直接拿出手機想要報警。

　　手機剛掏出來就被瘋婆娘伸手搶了過去。

　　“你干什么！手機給我！”

　　瘋婆娘得意的將手機晃了晃。

　　“這是我的家事，你報什么警?！?p>　　“我收拾的是我未婚夫的小三！”

　　我依靠著椅背，冷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哪個有福之人能娶到這樣的“好老婆”。

　　那一定是祖墳冒黑煙了。

　　瘋婆娘還在對著我狂輸出。

　　“有爹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我要讓你記住，別人的男人不能碰！”

　　她羞辱的話語不絕于耳，我卻一點都不再感到生氣。

　　我冷冷看著她笑。

　　“你一定會后悔的。”

　　這笑將她點燃的更徹底。

　　“你個騷貨，你還敢笑我，我毀了你的臉！”

　　說著她舉著手機狠狠砸向我。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

　　“住手！”

　　是個渾厚的男中音，如此熟悉。

　　“寶貝！”

　　男人焦急呼喊著。

　　瘋婆娘雙眼放光，張開雙臂就要去迎接男人。

　　“寶貝，我在這呢。”

　　周圍幾個大媽嘰嘰喳喳不停。

　　“這就是胡姐未婚夫啊，保養(yǎng)得真好?！?p>　　“他怎么來了？”

　　“肯定是心疼胡姐，來救場唄?！?p>　　然而男人的視線穿過她落在我身上。

　　男人心疼的看著我。

　　“誰把你打成這樣，我要她的命！”

　　4

　　在場的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怎么搞的，胡姐不會被甩了吧?！?p>　　“不是不是，我看八成是老錢想騙她?！?p>　　“我看也是，有錢的就沒一個安分的！”

　　瘋婆娘被幾個姐妹慫恿著開口。

　　“老錢，你要是當著我姐妹們的面護著這小三，我直接去跳松花江！”

　　說著還留下幾滴鱷魚的眼淚。

　　我爸的手都氣得直抖。

　　“誰告訴你她是小三，她是我親生女兒！”

　　“你做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

　　畫廊里鴉雀無聲。

　　我突然忍不住開始狂笑。

　　笑著笑著，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

　　原來這個倒霉的未婚夫真是我親爸。

　　養(yǎng)育了我二十多年的親人。

　　“綰綰，你沒事吧，你這臉……”

　　我的手遙遙一指。

　　“就是她，自稱你未婚妻的瘋子，她打的?！?p>　　“爸，你不是說要她的命嗎，動手吧?！?p>　　我爸站起身，面向所有大媽。

　　我第一次覺得他像個男人。

　　一個我可以依靠的存在。

　　“除了她還有誰！都誰動手了！”

　　空氣里都是起伏的呼吸聲，誰都不敢站出來。

　　瘋婆娘尷尬的雙手絞在一起。

　　“老錢，你不說你女兒在國外么，再說她也不姓錢啊，你別騙我……”

　　三個月前我才回國，開了這個畫廊。

　　看來他們倆認識的時間要更久。

　　而我自打出生便隨母姓。

　　陸綰綰，名字是我媽媽親自取的。

　　想到這我鼻頭一酸，但我死死憋了回去。

　　就在這時，我看到瘋婆娘湊近我爸說了什么。

　　緊接著我爸過來扶我。

　　“綰綰，爸爸送你去醫(yī)院，你傷的太重了?！?p>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驚得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想送我去醫(yī)院，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在護著那個瘋婆娘！

　　親生女兒被打的不成人形，他竟然想就這么算了？

　　門都沒有！

　　我朝著郭哥遞了個眼神，他立即到門口堵著。

　　“我不去，今天誰也別想出這個門！”

　　我爸知道我的性子，越是強迫就越逆反。

　　他不敢跟我硬碰硬。

　　“寶貝啊，你的漂亮臉蛋不要啦？”

　　“要是留疤不得后悔一輩子啊?！?p>　　“爸爸實在是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