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虞看著他開口道:“雖說不知你前些日子在生什么氣,但約好了逃出生天后請你喝一場酒,這個我還是沒有忘記的?!?p> 謝胤沒說話,顯然還在氣頭上。她也沉默下來,只是安靜的拿出酒壺,一點一點斟滿酒。
寧虞先舉起酒杯,她瞥了眼謝胤的神色,卻也沒有提出要跟他碰杯,而是自顧自的一飲而盡。
他沒有言語,也拿起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卻不一下就飲盡,好似是漫不經(jīng)心的一般。
兩人說是要一同喝酒,實際上只是沉默著各喝各的,本要一直持續(xù)下去的場面被寧虞的不勝酒力打破了,她喝的有些醉了,那張平日里端莊冷漠的臉上浮起一層紅暈,慢慢爬上臉頰,眼里也早已不復(fù)清明,謝胤的眼神本在自己身上,卻不料她忽然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說話也顛三倒四,咬字不清晰的說出口,他蹙眉,目光移向她,有幾分惡劣的戳了戳她的額頭。
寧虞感受到額頭傳來的響動,她眨了眨眼,眼里浮起一層水霧,下一秒,眼淚就毫無征兆的掉落下來,驚的謝胤不知該說什么好,所幸她哭的小聲,更像是啜泣。
他無奈的站起身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耍酒瘋:“又怎么了?”
她怯怯的拉住他的衣角,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慌張與難過,他忍不住低頭看著她,放緩語氣:“你說,怎么了?”
她忽然開始抹眼淚:“我要回家?!?p> 家?謝胤試探性的開口:“你要回宮里?”
她認真的點點頭,隨即又搖頭,有幾分不知所措,竟然真心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么,謝胤放棄與她交流了,正準備閉上嘴,寧虞扯住他:“不要,回宮里,把母妃,帶出來,去外面?!?p> 她說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眼里的悲傷卻濃重的化不開,積攢在一層,慢慢流下淚來。
這么晚了,月色寂寥,可她卻在這場烈酒的共飲里,想起了她一直背負的東西。
寧虞這么多年以來,都是個心機深重的女子,她不屑情愛,每每遇到男子的示好都會后退三步,她謀略城府極深,又偏生長得貌美,有一副欺騙人的外表,讓人看了覺得心軟,覺得不會是她動手所做的事,是這些跟她交好之人口中的極好的人,不然姬琰也不會對她生出些別的心思來,更何況寧,慕二人也都是她堅實的后盾。
可惜她逼迫自己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只有在這般安靜的深夜里才敢流淚,她并非懦弱之人,她本該是鮮活明媚的公主,本應(yīng)無憂無慮過一生,可惜皇宮養(yǎng)人也殺人,她在這吃人的深宮里,恨了無數(shù)次沈明璟,也恨自己救不下莊寧晏。
她恨的太久了,以至于自己都忘記很多痛快的事,今日飲酒,卻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謝胤聽著她碎碎念念的聲音,忽然有點可惜她這女子,若不是身上背了太多的恨意,怕是一個光明磊落,雖有手段與力量,卻也日日歡喜,大大方方的姑娘家,想罷,輕嘆了口氣。
他此時也不便叫丫鬟來,否則還未出這個門就會被當作登徒子來看,他彎下腰,跟寧虞對上眼睛輕聲道:“我會叫霽月把你那丫鬟引過來,早些睡了吧,不要再折騰了?!?p> 說完,他站起身來,正要走人,卻發(fā)現(xiàn)一個沉重的東西砸進他懷里,醉酒的人偷偷摸摸的鉆進他懷中,大抵是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好像那幼年的時刻鉆到景清和懷里似的,謝胤眼神一暗,他低頭看著她,年輕女子身上穿著一身白衣,都說白衣太過素凈,對于少女來說不應(yīng)喜愛這般素的顏色,可穿在她身上卻好似沒有什么違和感,她感受到視線,沉沉的抬起眼,眨了眨。
他有些氣笑了:“寧姑娘請我來喝酒,沒說要讓我不離去,你若是非要讓我在你這里屋睡下,那可不是什么好事?!?p> 寧虞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愣愣的抬起頭,有點莫名其妙,好像是謝胤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謝胤忍不住笑。
他單手把寧虞從地上撈起來,放在椅子上,看著她語氣淡淡:“少吃點,抱都抱不動了?!?p> 神志不清的寧虞:!
她憤憤的從椅子上爬起來,再次摔倒了地上,似乎是有些震驚自己居然會摔倒,她盯著自己摔倒時撐在地上的手掌發(fā)了會愣,然后猛的轉(zhuǎn)向謝胤。
“我沒有吃得很多.....”她猶豫的開口,好像有些底氣不足。
他嘆了口氣,似乎認命了一般:“知道?!?p> 許是覺得把她放在椅子上不保險,謝胤直接撈著寧虞走到床榻邊,他步子邁的極大,想必是在此處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看著她習(xí)慣性的抱著被褥沉沉睡去,他嘆了口氣,把桌上的酒盞茶壺都收拾了干凈,才終于離開。
這烈酒也扛不住她這么喝啊,他就一會沒看住她,怎么就這樣了,真是不省心。
他倒也委屈,分明是說要請他喝酒,結(jié)果最后偏偏又是他給她收拾殘局。
半夜。
霽月好不容易把桃枝給叫過來了,它累壞了,偏生看到床榻上的寧虞驚了一驚。
這怎么回事,明明喝個酒,主子怎么把人給喝成這樣了。
桃枝也很震撼,她看著意識不清的寧虞,嘆了口氣。小姐怎么喝了這么多酒,就算是有什么高興事也不該這么狠的喝啊,傷了身體怎么辦。
想著,桃枝伺候著她更了衣,又吩咐煮了醒酒湯,給她喂了些,才去歇息。
翌日。
寧虞簡直頭疼欲裂,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就喝了兩杯酒就醉倒了,結(jié)果連謝胤為什么生氣都沒問,算了,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干脆等下次再彌補好了。
桃枝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嗔怪道:“小姐,你這也喝得太多了,那就偏生是烈酒,這么喝怎么都扛不住啊?!?p> 寧虞有幾分心虛地移開眼,她當時看謝胤沒理她,一氣之下沉默著只喝酒,更何況謝胤之前說的請他喝酒,也想著是讓她備些女兒家能喝的不易醉的酒釀,并非這么烈的。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喝高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說什么胡話。
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覺得丟臉,也不知道后面謝胤是怎么出去的,她只記得她耍酒瘋,至于說了什么話一點印象都沒有,更別說是謝胤后面走的場面了。
她想了半天,看見桃枝的眼神,只好老實把醒酒湯喝完了,這醒酒湯不知怎么煮的,竟然苦澀的很,寧虞喝著喝著竟有幾分喝不下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