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涌
“跪下?!?p> 齊家老宅,從三樓的書房內(nèi)傳來一聲渾厚又威嚴的命令。
傍晚的斜陽,透過厚重的天鵝絨窗簾縫隙,費力的擠了進來。
屋子里點了檀香,煙霧在照進的殘陽中裊裊升起,升騰盤旋。
像是此間被束縛的靈魂,掙扎、抗辯,卻不得解脫。
齊老爺子齊天洪坐在房內(nèi)雕花的太師椅上,將手里觀音佛手串兒的珠子一顆一顆的捻過。
房內(nèi)彌漫的檀香縈繞,氤氳了他臉上的表情。
巨大的書桌前,齊鑠站立著,雙手插在西裝褲里。
房間內(nèi)透著壓抑的死寂。
檀香氣逐漸濃郁,隨著呼吸沉進齊鑠的鼻腔和肺里。
他只是靜默著,沒有回話,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怎么?齊總現(xiàn)在能耐了,在公司能站穩(wěn)腳跟,有了你的追隨者,就不把我這個董事長放在眼里了。”
齊天洪的聲音低沉,話里帶著警告和壓迫。
回應(yīng)他的是齊鑠不屑一顧的嗤笑。
這聲輕嗤,在極安靜的環(huán)境里被放大,格外清晰。
像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對抗。
椅子上的齊天洪聽著,虛了眼睛,佛珠的紅線向下繃直,珠子在線上搖搖欲墜。
片刻后,摁壓著珠子的手松開,紅線恢復(fù)松弛。
齊天洪的聲音帶著嘲諷:
“齊總現(xiàn)在真是越發(fā)的硬氣了,倒是不知道我那在哪個療養(yǎng)院受苦的可憐兒子是不是也像你一樣硬氣?!?p> 此話一出,齊天洪明顯的感覺到桌前的人呼吸一重。
緊盯著渾身透著陰郁和壓抑的齊鑠,臉上露出得勝一籌的表情。
珠子被捻過撞擊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在房內(nèi)響起。
每一聲都是對房內(nèi)人內(nèi)心的凌遲和煎熬。
半頃,齊鑠繃緊的身軀有了松動的跡象,原本挺直的背,緩緩而下。
雙膝帶著不甘的屈服,彎折在地。
齊鑠像一條被困于囚籠的野獸,被迫收起利爪,只留帶著殺戮和野性的目光,隱忍的蟄伏。
“這樣的齊總就順眼多了,五指山還在,孫猴子就翻不起風(fēng)浪。”
隨手從茶臺取了茶壺將水沖泡進茶盞,等著葉子展開,將茶水濾過,倒入杯中,齊天洪愜意的呷了一口。
“黎家的宴會,陸萱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好一個千幻,我倒是小瞧了你這個裝的乖順的妻子。”
“我沒有董事長愛管閑事的癖好,一個不重要的前妻,她的去向與我無關(guān)。”
地上跪著的齊鑠冷著臉,語氣輕淡,像是真在談?wù)撘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前妻?”齊天洪的情緒有了波動。
“當初為了陸明那個哈巴狗,頂著董事會的彈壓,把人娶了,這會兒為什么放了?!?p> “兩年的錦衣玉食,還他們?nèi)甑氖樟簦手亮x盡?!?p> “那你當初怎么不用錢打發(fā)了?”齊天洪瞇著眼仔細的觀察著。
“董事長也不想當時的齊氏繼承人傳出忘恩負義的丑聞吧?!?p> 地上的人一臉冷峻,齊天洪暫時看不出真假,又倒了一杯茶,再度開口:
“在舞會拋下人當眾跟蘇氏那個小子爭搶你的前妻,宴會上又把黎家的丫頭堵了回去,你當真以為黎家那個老小子是吃素的。”
“既然離了,為什么要給她造勢,你知道這一遭要給齊家?guī)矶嗌俾闊?,敢在老虎頭上拔毛?!?p> 齊鑠抬頭迎著齊天洪居高臨下的審視,語調(diào)散漫:
“前妻曾經(jīng)也是我的所有物,當著我的面撿我丟了的東西,他還不配。至于黎嬌嬌——”
齊鑠發(fā)出一聲輕笑,“我就喜歡看自作聰明的蠢貨。”
“我警告你齊鑠,齊氏不是你的一言堂,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黎家這條關(guān)系,你必須給我牢牢系穩(wěn)了。”
齊鑠偏著頭,一臉挑釁的望著齊天洪。
“董事長您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與其操心齊氏的以后,不如費點心想想自己的后事該怎么辦。”
“口舌之爭沒有意義,齊鑠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有弱點的人,當不了將軍?!?p> 齊天洪將手上的佛珠往回卷了卷,隨意的拋擲在桌上:
“給我跪滿一個小時再走,黎家那邊,自己處理好?!?p> 隨著書房大門的關(guān)閉,腳步聲遠去,房內(nèi)恢復(fù)了寧靜。
斜陽的最后一縷光芒散盡,黑暗吞噬了一切。
齊鑠垂著頭挺直著脊背,沒人能看清他的情緒。
直到一個小時后,齊鑠的助理jason才開車過來把他從老宅接走。
齊鑠走的時候,齊天洪和趙管家站在窗邊看著,跪了那么久,齊鑠依舊姿態(tài)矜貴不顯狼狽。
“齊振儒還真是找回了一個好兒子,到底是替了沈卿瀾的性子,不像他爸一樣是個孬種。”
齊天洪對著趙管家感慨。
“就算他再厲害再桀驁,這也還是翻不出老爺您的手掌心不是嗎?您叫跪,他還是得乖乖跪著。”
齊天洪揚了揚眉,似乎對趙管家這話頗為受用。
“臻兒那邊怎么樣了,我記得他是最近回國的機票?!?p> 趙管家彎著身子恭敬道:
“小少爺那邊已經(jīng)修完所有的學(xué)分,把該交接的都交接了。”
齊天洪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又嘆了口氣:
“齊鑠近年來仗著那些老頑固是越發(fā)的放肆。外姓的,終究是墻頭草。臻兒他爸又是個不爭氣的,只有臻兒進公司才能壓一壓齊鑠的勢頭?!?p> 看出齊天洪的憂慮,趙管家有眼力見的開口:
“放心吧老爺,小少爺像您,也是那人中龍鳳。”
說著趙管家頓了一頓,為齊天洪又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關(guān)于黎家的那位,貌似也是最近回國。小少爺昨晚來了消息,要跟著一起回來。看來兩人之間,也是頗有進展?!?p> 齊天洪的神色舒緩了許多:
“臻兒是個拎的清的,到底是那個人更得黎家那個老東西的歡心。齊鑠那個蠢貨,倒真以為拿捏住了黎嬌嬌就可以拉攏黎家了。”
望著遠處思索了一會,齊天洪又對著趙管家吩咐:
“齊鑠那個前妻,你派人盯著點,看一看兩個人的關(guān)系是他說的那樣,還是欲蓋彌彰。要是真的掩人耳目,就監(jiān)控起來。我們手頭只有一個籌碼還是太少了。”
站在身旁的趙管家應(yīng)了聲是,恭敬的退走,去著手安排。
齊天洪依舊站在窗邊,遠處的烏云翻滾,迅速聚攏。
表面上平靜了太久,海市也是時候重新洗洗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