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
兩人都有些羞澀，一路上并無太多話可說。快到了集市的末尾微寧剛要提議回去，卻看到面前路口處站了一個人。
是無妄，他身邊堆放著一些燈籠架子，看起來是在賣那些東西。他看到微寧的時候也一愣，旋即便注意到微寧身邊的人。
無妄眼里一抹刺疼，面前的兩人如一對璧人一般。明知自己與她不可能有結果的，但不知為什么還會心痛。
周天祿瞇了瞇眼，看著無妄的那一刻立刻警惕起來，拉了拉微寧的袖子。
“微寧，我們走吧?！?p> 微寧回過神，一時間恍惚，收回視線整理了下情緒，對著周天祿。
“好啊。”
兩人很快離開，就像這個小插曲沒發(fā)生過一樣。
等回到布莊，老板娘借了一個背簍給他們，周天祿把布匹一股腦都放進去。
“微寧，去我家吃飯嗎？”
微寧搖搖頭。
“不了?！?p> 周天祿一笑，把背簍背上。
“也是，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p> 到了王家灣路口，周天祿才把背簍交到微寧手上，戀戀不舍道。
“那我過幾天再去看你?！?p> 微寧走了幾步，聽到他的話又轉過身，隨口應下。
“好。”
一個月過得很快，轉眼就要到了周天祿和微寧成親的日子。
微寧本想收拾一些隨身攜帶的東西，不料在衣柜深處翻到一個觸感柔軟的東西。
還納悶著，拿出一看，是那頂給無妄織的帽子。還未送出去，躺在衣柜里過了這么久，摸在手里依舊柔軟。
微寧看著帽子出了神，正好張娘子掀簾進來，微寧連忙把那帽子塞在衣柜深處，然后欲蓋彌彰的往外走。
娘叫住她。
“干嘛去，馬上就要吃飯了?！?p> “噢，我出去走走。”
微寧隨便找了個理由，奪簾而出。她不知道去哪，便在家門口面前的路上踱步。
少女出嫁前的羞澀摻雜著略微的遺憾不斷拉扯，微寧驚覺過去的她太過遲鈍。
她好像對無妄是有感情的，不只是朋友的惺惺相惜，還有少女的悸動。
好像是因山崖邊的舍命相救還是悟道寺的秋千，或許更早。只不過一切都變了，她明日便要成親了。
微寧突然一笑，笑自己傻，若沒有這門親事她又能做什么呢。
無妄的身份注定了他們不能在一起，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這般心思，怕是要嚇著他了吧。
微寧漫無目的的走著，突然很想再去坐一次悟道寺的秋千，悟道寺沒有別人，那秋千只是為她做的。
思緒飄散，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面前響起，倒讓她嚇了一跳。
“微寧?！?p> 微寧倏然抬頭，看見無妄就站在面前的小路上，背光而立，就這么看著她。
微寧沒說話，靜靜抬眸，凝望著他的眉眼。夕陽的余暉下，無妄的瞳子也染上霞光，映成淺色。
“好巧?！?p> 無妄爽朗一笑，似乎之前的事沒有發(fā)生過一般。微寧緩慢的點點頭，明明只是兩三天，卻感覺分別了好多年又重逢一樣。
“我…正好向你辭行?！?p> 無妄猶豫了一下，又向前走了兩步，鄭重的說道。
“你要走了？”
微寧感覺此時此刻的自己已經有些反應遲鈍，無妄的一句話，她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嗯，有幾卷殘缺的經書，聽說西部一個廟里尚存手抄卷……”
微寧盯著他，他說了什么解釋了什么沒聽太清，只是認真盯著無妄的臉。
他好像更清瘦了些，五官俊郎利落，皮膚依舊很白，看不出其余的痕跡。
不知道為什么，無妄僅僅是說辭行，但微寧總有一種感覺，像是最后的離別，從今往后再也不會相見。
所以她想再看看他，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p> 微寧輕聲說些平常朋友告別的話，兩人未再多言，就要告辭，無妄突然叫住微寧。
“那個手串……”
微寧重新轉過身，面對著他，牽起一抹苦澀笑。
“我給弄丟了，對不起?！?p> 無妄一怔，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但很快反應過來。
“無妨，本就是贈與你的。”
視線交錯，又很快移開，微寧愣愣的道了一聲。
“嗯。”
無妄低嘆斂下眸子，旋即又抬頭看她。
“那，我走了?！?p> 微寧點點頭。
“好?！?p> 無妄頷首轉身離開，步子邁的不大，微寧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她想開口再道一聲一路平安，喉嚨像是堵了什么一般難以發(fā)出聲音。
等終于下定決心，卻見那人早已走遠了。微寧站了許久，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才離開。
無妄剛走到悟道寺的轉角，突然向前一踉蹌，扶住一旁的柳樹才穩(wěn)住身子。
他嘗試著運功壓下體內攢動的氣息，其實他撒了謊，并非是去尋什么經書。
事情追溯到無妄剛下界時，在凡界自然是以凡人之軀為好，所以在下界之時，他體內真氣法力皆被封印住。
對于天道讓他了悟的東西一直不得其道，所以內力也隨之塵封了幾百年。不料就這幾天內力卻突然有些許松動，大有復蘇之感。
無妄知道，內力全部解開時就是他歷凡結束，返回上界之時。到時候勢必會引來天雷，得在此之前尋一個沒有生靈的地方，否則生靈涂炭，更失了道心。
所以他才找了個借口辭行，大約以后，也見不到這個凡人女孩了吧。他也暗自失笑，本來以為能看著她暮年老去，沒想到先行離開的竟是自己。
“咳咳?！?p> 內力橫沖直撞的厲害，現(xiàn)在的身軀還不能完全適應。無妄又咳出血來，稍作停留便進廟里去了。
廟里很安靜，無妄在這住了多久他也記不清了，但是現(xiàn)在依舊整潔簡單。
唯有兩棵桃樹之間的那架秋千有些許不一樣，顯得與整座廟格格不入，看久了又能融入其中。
無妄抬手捏訣，猶豫一番又重新放下，罷了，以后這地方也就荒蕪了，誰還會在乎這曾經有架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