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口
“我娘說你病剛好,身子還很虛弱,得多補補?!?p> 周天祿含著笑著走在微寧旁邊,口里滔滔不絕。
微寧收回視線,將手里的佛珠又往袖子里塞了塞,垂眸盯著下山的路。
“我們剛定親,按理來說你不該來找我?!?p> 周天祿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坦蕩的雙手抱著后頸,昂首挺胸。
“沒事,我們家不在乎這個?!?p> 微寧默默看了周天祿一眼,沒再說話。
下山的路上很安靜,直到快進(jìn)村時,周天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說了一句。
“那個和尚是不是一直糾纏你。”
微寧腳步一頓,又攥緊了藏在袖子里的珠串。
“沒有,你想多了?!?p> 周天祿不屑的嘖了一聲,一副吊兒郎當(dāng)滿不在意的樣子。
“你別怕,他要再敢糾纏你,我找人解決了他,一個和尚罷了。”
周天祿被周娘子寵慣了,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家里人都寵著他,在家可謂是呼風(fēng)喚雨。
以前在微寧面前還有所收斂,如今定了親便覺得萬事大吉,漸漸的不再收斂心性,紈绔的性子也顯露出來。
微寧皺眉,神色復(fù)雜的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
“沒有的事,你別多想?!?p> 話音剛落,正好到了微寧家門口,微寧兩步邁進(jìn)去,將周天祿撇在門外。
“誒,微寧你等等我?!?p> 周天祿連忙跟上,進(jìn)了屋見周娘子在端飯,微寧上去幫忙。她一眼瞧見娘擺了三只碗,看樣子是要留周天祿吃晚飯。
周天祿見張娘子忙碌著趕忙越過微寧迎上去。
“娘,我來吧?!?p> 這一句“娘”讓微寧和周娘子都愣在原地,周娘子率先反應(yīng)過去,笑著“喲”了一聲。
“天祿啊?!?p> 周天祿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道。
“我娘說咱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現(xiàn)在叫也是應(yīng)該的。”
“誒是是是,好孩子?!?p> 張娘子笑得合不攏嘴,連連稱是。
微寧看著娘和周天祿兩人正高興,自己又插不上話,端了碗忙出去了。
周天祿推著張娘子去外面坐下,神色殷勤道。
“娘您就坐著吧,我和微寧來就行了?!?p> 一頓飯微寧吃的食不知味,偶爾娘和周天祿聊天提到她也沒聽見,直到娘忍不住悄悄踢了微寧一腳。
“???”
微寧驚醒,張娘子向她使了個眼色。
“天祿和你說話呢,這孩子又想什么呢?”
微寧牽起一抹笑,夾起一根蔬菜放在娘碗里。
“沒什么?!?p> “剛剛天祿說明天帶你去集上買些布料扯幾件衣服,你去不去啊?”
微寧看了看娘,又看看周天祿。
“娘,我不缺衣服?!?p> “哎呦這傻丫頭,那能一樣嗎,你馬上要成親了,去扯幾身合宜的料子,聽話?!?p> 周天祿也在一旁說道。
“微寧,去吧,明兒街上還有舞獅子的呢?!?p> 微寧看著娘和周天祿期盼的眼色,也想不出詞句來拒絕,咬唇點點頭。
“好?!?p> “哎呦這就成了嘛?!?p> 娘笑著給微寧和周天祿分別夾了塊肉,周天祿道了聲謝,又向微寧說道。
“那明天早上辰時我在村口等你?!?p> 晚上張娘子從箱子底下拿出了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
“娘,這是什么???”
張娘子沒有先回答,而是小心把那包裹打開動作格外小心翼翼,仿佛里面是件獨一無二的珍寶。
包裹被打開,里面是件鮮紅的嫁衣,微寧吃了一驚愣在原地,張娘子倒是如釋重負(fù)的舒了口氣。
“這件嫁衣自你出生時就準(zhǔn)備上了,八歲前繡好存在這箱子里,幸好如今還完好?!?p> 張娘子把嫁衣攤開,幾乎占滿了半個床那么大,她仔細(xì)的鋪平邊角,手又落在衣服肩間。
“是了,還差個腰沒縫好,不過你放心,等你出嫁前娘肯定能做完。”
張娘子笑吟吟的對微寧承諾道,又轉(zhuǎn)身去拿針線,微寧看著娘的背影發(fā)現(xiàn)她好像突然之間變老了許多。
外貌上的變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讓微寧有些束手無措。她只能上前握住娘的手,心疼道。
“娘,明天再縫吧,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
娘搖搖頭,固執(zhí)的拿起嫁衣縫了起來。
“時間還早,娘晚上又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
微寧轉(zhuǎn)過身,不讓娘看到她眼角的淚花。自從爹死后,家里一切好像沒變,好像又變了。
娘開始一宿一宿的難以入睡,人變蒼老了不說,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愛罵她啰嗦她。一直懨懨的,直到給微寧定好親以后又好像活了過來,一天天給微寧準(zhǔn)備成親的事。
墻角的大樟木箱子,幾床珍藏了好久的花面被子都是娘給她添的嫁妝。
娘拉著微寧一件件的說,說那箱子是她成親時帶來的,現(xiàn)在微寧成親再給微寧。又說那被子的花面是何時何時和王嬸木匠媳婦她們一塊去買的,一樁一件的回憶過去。
“微寧啊,去外面給娘倒碗水來?!?p> 娘縫著衣物,突然給微寧說。
“誒!”
微寧答應(yīng)了,連忙走到外屋,趁著倒水的間隙擦了擦眼淚。
端著碗進(jìn)了屋,撩起簾子的瞬間見娘也揉了揉眼睛,見到微寧后口里還念叨著。
“哎呦瞇了眼?!?p> 微寧有些哽咽,拿水端給娘見她喝了。
“不早了,娘早點睡吧?!?p> “好好,你先去,娘這就睡?!?p> 微寧回到自己屋里,脫了外衣進(jìn)了被子。窗外的月光灑到屋里的地上,像一片水一樣,微寧望著月亮,許久未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簾子外響起莎莎的聲音,是娘在把嫁衣收起來。然后是被子衣物的摩挲,進(jìn)了被子。
娘不說話,但是微寧繼記憶中的鼾聲并未響起。
微寧也不著急,就這么看著月亮,想念已經(jīng)故去的爹。不知道爹知道她和周天祿定親了會怎么看,他會不會高興,會不會不高興?
微寧無從得知,過了不知多久她終于有了困意。一直到微寧半睡半醒之間,娘的鼾聲還是沒有響起,微寧很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