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東宮三年,我是太子的暗衛(wèi),他的知己,亦是他的枕邊人。
為了嫡姐的一滴眼淚,他卻親手將我送給了以折磨女人為樂的攝政王。
“湄兒莫哭,若瑤身子強健,就讓她替你去嫁?!?p> 二易其主,嫡姐笑我自甘下賤,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妓。
可他們都想錯了,向來以陰鷙著稱的攝政王,其實最喜歡在夜里,紅著眼一字一頓求我:
“瑤瑤,我要自薦枕席?!?p> 1
沈辭禮眉頭一皺,想要安慰,又發(fā)乎情止乎禮,袖下的手握緊成拳。
“湄兒,莫要哭了,總會有辦法的。”
少女泣涕漣漣的模樣讓他猶為心疼,終于,他掃了我一眼,柔聲道:
“孤已經(jīng)替你找好了最合適的人選,就讓若瑤替你去嫁?!?p> 他甚至沒有問過一句我愿不愿意。
我心頭一跳,望向這個薄情,此刻又飽含深情的男人。
他就是我的主人,當朝太子沈辭禮,而他身邊啜泣的女子,是我的嫡姐姜若湄。
我是尚書府庶女,因為天生根骨奇佳,是練武奇才,通過秘密訓練后,被父親送去了東宮討好太子。
“這良將易得,可武功絕世的女兒身,卻是世間罕有?!?p> 父親的本意是女暗衛(wèi)保護起他,更容易隱匿身份。
可沈辭禮卻被我的容貌吸引,夜夜擁我入暖帳。
意亂情迷時,他喜歡掐著我的腰狠狠宣泄。
“阿瑤,你是個妖精……跟你姐姐,當真是比不了。”
“能有幾分像湄兒,也是你的福氣?!?p> 我跟嫡姐有些許相似,卻比她生得更妖艷。
他愛我的容貌,愛我的妖嬈,唯獨不愛我。
每每太子一身酒氣回來,粗暴地掠奪我時,我便知道,嫡姐又跟他鬧脾氣了。
嫡姐姜若湄少時,曾在宮中當過長公主的伴讀,因此與太子結(jié)識。
沈辭禮認她作了妹妹,心里卻懷揣著不軌之情。
這種壓抑的情意,終于在姜若湄不得不應對與攝政王的婚約時,達到了巔峰。
傳說攝政王裴硯,不僅殺伐果斷,還是個心性狠毒的天閹之人,正因為不行,他最喜在枕榻間折磨女子。
沒有女子能從王府里活著出來。
嫡姐雖身負跟他的婚約,但一直自稱病弱,不肯成婚。
而今卻是拖無可拖。
沈辭禮心疼她,于是,他想到了讓我去替嫁。
送我出嫁那天,姜若湄幸災樂禍地睨著我:
“跟過兩任主人,和秦淮名妓也沒什么區(qū)別了,等到攝政王哪天也厭了倦了,再把妹妹轉(zhuǎn)手送給誰呢?”
而成婚前夜,沈辭禮竟還找到了我,想要與我再赴春宵一度。
我拒絕了他,他愧疚道:
“其實孤心里是有你的,若非事出有因,孤何嘗不愿有湄兒這個賢妻,你這一美妾足矣?!?p> 美妾,已經(jīng)是他對我最大的施舍。
我笑了笑,心一橫,為這個男人的涼薄寡情,徹底死心。
與其當他對嫡姐覬覦之情的替身,還不如去攝政王府賭一把,即使是死,也是按高門主母的禮數(shù)安葬。
可沈辭禮還在對我囑托:“阿瑤,此去裴硯身邊,我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替我探聽攝政王的消息?!?p> 最后,他面露擔憂,塞給我一小截灌滿了鮮紅的鴿子血、鼓鼓囊囊的羊腸。
“你已是不潔之身,為免裴硯發(fā)現(xiàn),這是孤能為你想到的應對之策?!?p> 我已經(jīng)不記得是怎樣回答出聲。
“若瑤,謝太子殿下關(guān)懷?!?p> 欽天監(jiān)算過,三月初六,宜嫁娶。
就這樣,我被八抬大轎晃晃悠悠抬進了攝政王府。
剛被送進洞房,我就掀開蓋頭,敏銳地觀察著周遭情況。
不待我深思,一個頎長魁梧的身形就推門進來,我連忙端坐回去。
隔著朦朧的紅布,我看到自己急促起伏的呼吸。
那人沒有猶豫,快步走近,修長的素指直接揭開了我的鴛鴦蓋頭。
我抬眸,頓時瞪圓了眼睛。
一張驚為天人的俊顏映入眼中,細長的桃花眼勾勒出幾縷微紅,眉間清冷,鼻骨如巒,立體得恍若神祇。
這便是臭名昭著的攝政王?為何與我想象中不一樣。
四目相對,他淡淡審視著我,唇角勾起弧度。
“這就是讓本王等待多年的妻?”
2
我剛想起身行禮,又想起嫡姐從小體弱多病的人設,只好細如蚊蝻地答道:
“雖是大喜之日,夫君今日也勞累了,妾身服侍您安歇吧?!?p> 裴硯眸底幽深得像一汪寂靜的深潭,似要將我的一切都看透。
“夫人可懂如何侍奉?”
我的手心早已滲出細汗,囁嚅道:
“來之前……房嬤嬤已經(jīng)教導過了。”
此刻,我慶幸東宮的嬤嬤專門替我泡過了特殊藥水,將我身上遍體的傷疤都祛除掉了。
可新長出的皮膚時日不久,稍有觸碰,便會泛起嫩紅。
不待我緊張,紅帷暖帳被層層放下,裴硯已經(jīng)伸手剝落了我肩頭的嫁衣。
“夫人穿這紅色很好看,改天讓成衣局再制些送來?!?p> 他一寸寸吻過那些曾經(jīng)布滿疤痕的肌膚,纖長的手指作筆,以我的身體為紙,細細描摹著。
最后,低低含住我胸前的紅痣。
我雙腿微緊,倒吸一口冷氣,聽到他問我。
“你小字是什么?”
我頭腦有些發(fā)暈,抓住床邊的帷幔,氣若游絲地回答他:
“……玉瑤?!?p> 我騙了他,嫡姐其實沒有小字,這個帶有我名字的小字,是我的私心。
裴硯絲毫沒有察覺,含糊地嗯了一聲。
“那本王以后就喚你瑤瑤?!?p> 他身上有清幽的水沉香,聞著讓人很安心。
這是第一次,我被人完完全全引導取悅著,不需要主動逢迎對方。
我想,越無動于衷,我的戲才能越逼真。
歡愉將盡時,我拼盡最后一絲意識,將那羊腸捏破,在榻間灑上點點殷紅。
直到后半夜,沉沉昏睡過去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那些傳聞,還慣是會憑空捏造。
裴硯他哪里是什么天閹之人。
分明是……饕餮。
…
翌日,我渾身酸痛,睡到了日上三竿,裴硯早已去上朝了。
掀開床簾,我愣住了,眼前聚集了三四十個丫頭婆子,準備伺候我。
想起昨夜的情境,我仍不由得臉色灼燒,侍女采蘭卻奉上滿滿一箱奢麗的首飾,寶石簪子、點翠、珠花,皆是出自內(nèi)務府的工藝。
“回稟王妃,這都是王爺送給您的禮物,給您養(yǎng)養(yǎng)眼?!?p> 當今天子式微,一病不起后,作為威望最高,戰(zhàn)功赫赫的諸侯王,裴硯已經(jīng)攝政一年。
而裴硯承襲侯爵多年,是號稱天煞孤星的冷面戰(zhàn)神,嫁給他,更是不用處理公婆矛盾,妯娌關(guān)系。
況且,他實在有錢,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有錢。
成婚幾日,裴硯幾乎都沒有在家,忙于朝政。
我得以一個人自由自在地享受府里的一切。
除了金銀珠寶換著戴,京中最有名的酒館天香樓出了新菜式,裴硯總是日日譴人訂了送來。
雖然他有時人回不來,卻貼心地捎來了話:
“本王無福消受,還要勞煩夫人代為品鑒。”
我心中一喜,揮揮手示意仆人們都下去,不顧規(guī)矩約束,獨享玉盤珍饈。
從小我就十分羨慕嫡姐,世家貴女的養(yǎng)成盡是精細,她有華美的衣服,精致的糕點,連煮茶的水都是收集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但是大夫人一直厭惡我小娘,說她是狐貍精。
而我自然而然也是小狐貍精,時時磋磨,冷飯餿食已是習慣。
即使如此,到底我也是尚書府庶女,就算配個九品芝麻官平淡一生,也不失幸福。
可這一切都被十歲那年,一個老道長的話打破了。
那老道只是路過姜府門前,看到在戲耍的我,摸骨之后,就說我是天生奇骨,練武的奇才。
父親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就誕生了將我送到東宮討好太子,以求他官運亨通的想法。
于是,從十歲開始,我就失去了自由。
我被關(guān)在后院沒日沒夜練武時,嫡姐正在和京中貴女們賞花作詩,畫舫游湖。
每每我練不好,父親雇的武術(shù)師傅就會動輒打罵。
而姜若湄也時不時來到我練功的密室,肆意鞭打我為樂。
我被抽打得皮開肉綻,哭腫了眼。
嫡姐只是愉快地笑:
“你是青樓妓子生的,果然就是下賤,皮糙肉厚,難怪爹爹要送你去給太子哥哥當肉盾?!?p> 她不知道,比起當暗衛(wèi),太子更喜歡拿我暖床。
被送去東宮的三年,沈辭禮利用我多年習武的柔韌度,偏偏熱衷于床笫之歡,開發(fā)各種各樣的方式,百般折磨。
比起沈辭禮的野蠻,我覺得裴硯更勝一籌。
雖同樣難以忍受,至少過程很舒服。
更別說現(xiàn)在他待我極好。
3
沒過多久,我得知了沈辭禮和嫡姐成婚的消息,心頭咯噔一下。
姜若湄由于頂替我的身份,所以入東宮只能是個側(cè)妃。
按照品階,她比我的位份還要低了許多。
想到這里,我莫名心情大好,拽上采蘭出門閑逛。
還沒出府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胸膛硬挺的高大身影,疼得我鼻子一酸,登時冒出眼淚來。
“王爺?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p> 聽到我語氣里明顯的失落,裴硯目光與我相交,神情驟然變得溫和。
“夫人要去逛街么,本王正好清閑下來,不若一同前去?!?p> 裴硯大大方方牽著我的手出了門。
街坊四鄰都親眼目睹,我滿臉羞赧地跟在裴硯身側(cè),所謂不近女色、陰暗變態(tài)的傳聞不攻自破。
京城最有名的金玉樓,我看中了一匹天水碧的蜀錦,正欲找掌柜談價。
可我的手剛碰到布料,那匹料子就被另一只戴著護甲的手死死拽住。
我沒想到,冤家路窄,在這里還能跟姜若湄碰見。
更讓我神情一凜的,是她身后沈辭禮灼熱的目光。
姜若湄輕笑,“怎么,攀上了高枝,給人當了戲耍的玩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還敢跟我搶?”
說著,她伸手狀似無意的在我手背上狠狠一抓。
“姐姐,這料子已經(jīng)被我挑中了,你還是另選其他吧?!?p> 我吃痛松開,摸了摸破皮的手,心中不禁腹誹,被慣壞了的大家閨秀比鄉(xiāng)野村婦還要粗鄙。
僵持之下,我忽然釋然一笑,大方地將料子讓給了她。
“夫君教我,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必在這些小事上計較,沒的丟了攝政王府的顏面?!?p> 而裴硯端立在不遠處,早已將一切盡收眼底。
他走近我身邊,迅速握住了我的手。
“瑤瑤說得不錯,本王會派人,到江寧織造把這批蜀錦的所有花色都送來,供夫人挑選?!?p> 我不掩贊同,和他相依而立,猶如一對璧人。
而嫡姐身后的太子,卻只是沉默不語。
姜若湄氣得跺了跺腳,也忌憚裴硯,什么也沒說,忿忿地轉(zhuǎn)身離去。
裴硯的輩分比起沈辭禮,還要高一輩,此刻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早就聽聞太子殿下新納的妾善舞,怎么今日不給太子獻舞,反倒舞到本王的王妃面前了?”
沈辭禮眸底明顯暗了暗。
“王叔莫怪,孤的側(cè)妃不懂規(guī)矩,回去定會好好訓斥?!?p> 我不想跟他對峙,拽著裴硯便欲離開。
見一小廝急匆匆來找裴硯稟報,稱鬧市街頭有人鬧事,請他過去看看。
他神情一肅,“夫人,我去去就回?!?p> 我看著裴硯疾步趕去,直到沈辭禮拉住我的那一刻,才知道是他故意安排的。
我蹙眉,不欲理會,沈辭禮卻急切道:
“阿瑤,我知道你怪我拋下你,可事急從權(quán),裴硯功高震主,已經(jīng)威脅皇室,孤才不得已讓你成為細作。
“替孤辦成一件事……待孤榮登大寶之日,必許你貴妃之位?!?p> 我搖了搖頭,退后幾步。
“沈辭禮,我不想替你辦事了,如今你娶到了姐姐,我?guī)湍銚Q來了你最愛的女子,我們已是兩不相欠。”
可沈辭禮絲毫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見我不答應,懇求轉(zhuǎn)為冷哼。
“兩不相欠?”
他低聲湊近。
“你早已身非完璧,你的身份,裴硯知道嗎?”
我渾身忽然一凜。
“他若是知道,你曾經(jīng)在我的身下,婉轉(zhuǎn)承歡……你覺得他還要不要你?”
他洋洋得意的語氣令我惶恐和害怕。
跟在沈辭禮身邊的三年,是我不可啟齒的噩夢。
我害怕裴硯知道,我不是姜家大小姐,怕他不要我了。
害怕又回到那個沒有尊嚴,日復一日希冀著太子對我有一絲真心的少女身上。
因此,沈辭禮讓我偷來裴硯的軍事布防圖,我終是妥協(xié)了。
裴硯每日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書房,我只好趁他上朝,去他的書房里找。
他從不讓人進書房的內(nèi)室,即使是我,也是第一次來。
慌亂中,我不甚碰倒了一格書架,頓時汗毛倒立,手忙腳亂地拾起。
收拾間,我無意間翻到一卷《春庭行樂圖》。
正納悶時,打開一覽,里面居然是各式精美的避火圖,可謂繪聲繪色,栩栩如生。
我心頭一悸,又震驚又疑惑。
裴硯看起來一本正經(jīng),為何會收藏這種書?
敞開的一頁上畫著的男女,竟是相對站立,僅僅觀之都令人面紅耳赤。
正打算放下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陰鷙的嗓音。
“夫人,你在做什么?”
裴硯看到我手中慌亂中抓起的書卷,眸色瞬間幽深。
我不寒而栗,輕咽了咽,“沒,沒什么,不過想尋些話本子看打發(fā)時間罷了?!?p> 他不聲不吭,上前一把箍住了我的腰身,仿若要穿透我的身體,直盯得我心里發(fā)毛。
“夫人以后有此想法,大可明說?!?p> 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奪過那書,停留在我翻來的那一頁。
我呼吸一滯,衣衫不知何時已被扯落至腰間。
他目光炙熱且耐人尋味,從我的眼,到唇,到一片雪白。
“瑤瑤原來喜歡這種,是本王疏忽了。不妨,今日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