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樓門廳一關(guān),兩張封條畫上大大的叉號,先前還熱鬧繁華的場景一朝便已是過眼云煙。我放下車簾子,隔斷了如意樓的過往,慶幸自己好好地被救出來了。
四皇子讓我隨他一起回京城,可還不知伊心是否安全。四皇子告訴我,伊心和清風在一起,正四處尋找我的下落。他先前已命人傳話給他們,我已尋見,說明日我便可以見到他們。
原來四皇子一直讓清風尋我的下落嗎?
馬車晃悠悠地向京城駛?cè)?,四皇子坐在旁邊,正脫外衣。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確實受傷了!白色襯衣的右膀處已被血跡染紅,那外衣其實也被血滲透了,只是因為顏色偏深不容易發(fā)現(xiàn)。
方才他說自己受傷了,我還以為他是騙我。當時看他那冷冽的神色,玉簪我是沒敢再撿,乖乖地隨他一起上了馬車。
四皇子扯掉胳膊上的衣袖,露出了傷口,好似尖刀暗器所致的小細口,很深,還有血往外冒。
我趕忙給他擦拭掉傷口周邊的血漬,把傷口包扎好。一抬頭,見四皇子正含著探究看我。我有些紅了臉,挪了挪身子,坐得稍遠了些。
四皇子一邊穿上外衣,一邊戲謔地說道:“你的本事倒還不少?!?p> 他是又拿如意樓我取悅客人的手段說事兒嗎?我反嘲了回去:“四皇子的本事也不少,搖身一變還成了一擲千金的富商嫖客!”
四皇子忽湊上來低頭盯著我,眼里含著威懾,其中似乎還夾雜了一絲欲望。我緊靠在角落,緊張地望著他,他要干什么?!
四皇子瞧我膽怯的樣子,坐直了身子,又正經(jīng)地開口道:“日后我自會告訴你其中緣由。”
為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我換了個話題問道:“四皇子因何受得傷?”他的功夫十分了得,怎會輕易受傷。
四皇子的眸子瞬間冷了下來:“奸詐之徒總是難防!”
原來,四皇子與洪途交戰(zhàn)過程中,那洪途曾挾持同在房中的倩兒,要挾四皇子放下手中的劍。四皇子遲疑的片刻,洪途便甩出飛刀暗器意射四皇子的心臟要害。四皇子避之不及,只側(cè)身擋住,胳膊便正中暗器。洪途想趁機逃脫,可倩兒不知是不是嚇得無措,竟拉住了洪途的袖口未撒手。洪途情急逃跑,一揮刀便抹了倩兒的脖子。四皇子正趕上一腳將他踹飛出房門,那洪途卻又趁機挾持住了玥兒。
聽四皇子講了經(jīng)過,我又生了好多疑問。他與洪爺最后為何弄得刀劍相向?他既然做了謀劃,為何還有這等意外發(fā)生呢?但四皇子刻意舍了關(guān)鍵所在未對我講,我只得將這一切先咽在肚子里,等日后弄明白。
可一想到他對洪途步步緊逼,不顧玥兒的生死,那股狠絕的寒意依然讓我心中一顫。我不禁又不放心地問道:“那些無辜的人,四皇子會放了她們嗎?”
四皇子目視前方,淡然道:“只要是不曾害過你的人,我自然會放過?!?p> 聽到他的回答,我心頭忽然一暖,他是真的將我放在心上了。如此,我也可以放心玥兒、柳兒、炫兒她們的安全。
心里一下子松弛下來,頓覺身子異常疲累。從穿越到此的第一日開始,我便沒有一夜是睡得好的,如今仿佛心安得能睡它個三天三夜。
現(xiàn)在已入深夜,車篷內(nèi)懸著的燈籠散發(fā)著朦朧的光,隨著馬車輕輕的顛簸,我打起盹兒來。
迷迷糊糊中,感覺一只手將我的頭輕輕按到肩頭上靠著,鼻尖蹭得發(fā)癢的碎發(fā)也被撩到了耳后。
我蹭一蹭,尋個舒服的靠姿,任由無邊的睡意將我席卷。
......
一覺醒來,身心俱舒。我翻了個身,想再賴會兒床,心里突然一驚,不對!我怎么睡在床上?!我不是應(yīng)該在馬車上嗎?還有,四皇子呢?
倏然坐起,環(huán)視四周,確定這里是嬌星閣的內(nèi)室。我已經(jīng)回將軍府了嗎?
昨晚在馬車上睡著了,我竟睡得如此之沉,都睡到家了居然毫無警覺!
摸摸嘴角遺留的哈喇子,我有些懊惱,昨晚在馬車上四皇子沒有看到我睡著時的丑態(tài)吧?
珠簾叮鈴鈴響起,一個丫頭一瘸一拐地端著木盆走了進來。我一瞧,伊心!
“姐姐,你醒啦?”伊心放下木盆,欣喜地先出了聲兒。
伊心膝蓋處的傷還未好,昨日為了找我,肯定四處里奔波,傷怕是嚴重了。
“你的傷怎么樣了?”
伊心未答卻已流出了淚,“姐姐受了這般磨難,還記掛著伊心的傷?!?p> 我趕緊安慰她,自己并沒有受什么磨難。將在如意樓的經(jīng)歷跟她講了個大概,讓她莫再傷懷。瞧她仍不安心的樣子,我笑道:“我這不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嗎?”
可一提“回來”,又覺得不妥。洛離已應(yīng)允我回府了嗎?還是只是允許我暫住然后再離開?昨晚回來時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伊心跟我講,昨晚她和清風得到四皇子傳來的消息,便馬不停蹄地往京城趕。在半路上便追上了我和四皇子的馬車,但是四皇子并未讓他們見我,只是隨在馬車后面跟著。一路上,伊心都在擔心我是不是受傷了。等到了將軍府,已是寅時,洛離率幾名家丁在府門外候著。四皇子抱著我直接下了馬車,伊心說她當時嚇壞了,以為我處于受傷昏迷中。洛離和清風也是這么問的,四皇子只說是睡著了,讓伊心帶路,就這么抱著我徑直送回了嬌星閣。至于四皇子后來如何跟洛離說的,伊心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到現(xiàn)在洛離還未傳什么話來。
沒想到自己昨夜睡得這么死,不過聯(lián)想到四皇子一路上將我抱著送到了嬌星閣,心里不覺充斥了絲絲甜蜜??伤觳驳膫麜粫又亓??
我還在回味昨夜的場景,伊心提醒我趕快起床梳妝,洛離應(yīng)該很快便會傳見我,而且昨夜四皇子親自送我回來的消息已經(jīng)在府里傳開了,定會有些風言風語,讓我做好心理準備。伊心還提醒我,不要在別人面前提曾落入青樓的事兒,免得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拿去弄出些飛短流長的惡言,壞了我的名聲。
伊心這一提醒,瞬間便將我心中的那股甜蜜勁兒驅(qū)走了。我皺起了眉頭,恐怕又會有一番紛紛擾擾了。
洗了臉,伊心一邊幫我穿衣,一邊還心有余悸地敘述著我失蹤后的擔心。那天清早起來發(fā)現(xiàn)我不在身邊,伊心以為我起得早出去走走。但她找遍了各處,包括張婆婆家,都沒有我的身影。張婆婆一邊也喚了鄰居四下里尋找,伊心一邊往鎮(zhèn)上藥鋪去尋,想著我是不是又去抓藥了??砂肷芜^去了,兩邊都沒有找到人。
伊心思忖著我不可能一聲不吭地離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兒了。不敢再多耽擱,她從鄰居處湊了些銀餅雇了輛快馬車直奔京城。到了將軍府見了二夫人,清風當時也在。原來清風已去過洛家老宅,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在那里,回來正跟二夫人稟報這事兒。
伊心急言送我去的根本不是老宅,而是吉康村,而我已不知所蹤。二夫人覺得事情非同小可,一邊讓清風趕快去找,一邊去向洛離稟明此事。
伊心懷著一絲期盼,帶著清風先去了淑婉所說的鴻運客棧,希望在那里能找到我。但淑婉一臉茫然,自然說是我沒有來找她。清風認為還是要回吉康村尋找,一邊吩咐手下去向四皇子告假說著急去吉康村尋失蹤的三姐,一邊和伊心馬不停蹄地往村子里趕。
等回到村子,天色已黑。清風仔細詢問了伊心我失蹤前的蛛絲馬跡,伊心只記得夜里睡得很沉,并沒有聽到什么響動,早上醒來便不見了我。清風觀察了一番我住的房間和小院,結(jié)果在窗口下發(fā)現(xiàn)了可疑的足印,窗紙上還有新形成的窟窿眼。清風當即吃了一驚,斷定晚上是有人偷偷在紙窗外向屋里吹了迷魂煙,懷疑我是被歹人擄走了。
這時,清風的一位同僚帶了一隊人馬趕來,說是奉四皇子之命必須盡快找到碧塵小姐。
清風讓伊心趕緊回憶近日可否遇見過壞人或可疑之人,伊心立即便想到了吳仕才。一刻也不敢停,他們先找到張婆婆詢問吳仕才所居何處,張婆婆便讓張宏遠去帶路。伊心說,張宏遠看到那一批人馬時受了不小的驚嚇,唯唯諾諾帶著他們出了吉康村,但卻在其他村子里繞來繞去。清風后來瞧出了端倪,呵斥了張宏遠,他才領(lǐng)著到了吳仕才家。
可到了那里,朱門已是大開,院中橫七豎八躺著幾個被打傷的大漢,而吳仕才已不在家中。問了被打傷的人,得知方才有個年輕的公子闖進來不由分說地逼問洛碧塵在哪兒,他們吳頭兒已經(jīng)被那公子押去如意樓了。
清風和伊心不知這又是什么情況,但思慮只得速速向如意樓趕去。只是清風那同僚一聽是如意樓,不但不帶人馬前去還執(zhí)意阻止清風和伊心。伊心說那位同僚拉清風到一邊耳語了些什么,清風當時便有些為難。伊心急得直跺腳,要一人前往。但那同僚命手下硬是將她圍住了,不準她擅自前去如意樓,以免壞了大事。
清風與那同僚商議,只他一人帶著伊心前去,悄悄找到那吳仕才便速速遠離如意樓。兩人正準備出發(fā),便迎上了四皇子派的人來送信,這才趕上與四皇子的馬車匯合。
果然,四皇子籌謀大事之時沒耽擱安排人手尋我,只是他運籌帷幄之地正是我落難陷困之所。這是上天注定的相逢嗎?
其中提到的那位年輕的公子肯定就是三皇子了,昨夜沒有機會問他因何事著急尋我,但既然他當時也沒說,應(yīng)該不是什么緊要事兒吧??扇绻皇蔷o要事兒,他為何那般火急火燎地找我?還是他只是想救我而已?
我晃了晃有點漿糊的腦袋,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有機會直接問問三皇子就是了。
伊心已幫我梳妝完畢,我瞧了瞧鏡中的自己,臉上居然還有一絲倦意。昨夜分明睡得很沉,應(yīng)該是休息好了的,怎么還是這幅臉色?一連幾日未曾休息好,只一晚好眠也換不來好精神吧。
不管這些了,幾日未練習的瑜伽該拿出來練練了。先做個簡單的展臂,再來個前屈。哎呀呀,筋骨扯得有些疼。
“三小姐!”外面有人喊。
我趕緊直起身,弄得一陣兒搖晃,眼冒金星。伊心急忙扶住了我,見劉管家進了門。
“三小姐,”劉管家斜睨著我的神色,“老爺叫你武安堂回話?!?p>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吩咐伊心留下勿要多走動,我一人隨在劉管家身后,去往武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