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委曲求全
送淑婉和萱兒出了院門，我答應(yīng)淑婉，若有難處就去京城的鴻運(yùn)客棧找她。
回到屋內(nèi)，張婆婆已將熬好的藥端來讓伊心服了，還備了些簡單的飯食。吃過飯，天已不早，我不敢再多加打擾，扶起伊心向張婆婆告辭，準(zhǔn)備回我們的小院。張婆婆卻要留我們住下，說那院子什么都沒有，還住不得人。雖然如此，可那張宏遠(yuǎn)怕是要回來了，他如此厭棄我與伊心，還是不碰面為好。而且晚上睡在這里，也多有不便。
張婆婆反應(yīng)過來，覺得有她孫子在，確實(shí)有不便之處，也就不再強(qiáng)留我們。但她收拾了一床被褥送了來，我和伊心晚上算是有了睡覺之地。
伊心瞧我忙著鋪被的身影，無不歉疚地自責(zé)：“都怪伊心無用，讓姐姐今天這般奔波勞累！”
我并不立馬答話，先扶她上炕，我也甩掉鞋子，四仰八叉地往炕上一躺，覺得渾身松弛下來，笑說道：“要是沒這忙碌勁兒，還不覺得躺下這樣舒服呢！”
伊心給我捶起小腿，依然自責(zé)道：“本來應(yīng)該是我照顧姐姐，如今卻讓姐姐照顧我?！?p> 我讓她別再捶了，也不用多想該不該，要養(yǎng)傷就得少想早休息。她卻不肯停手，說只有這樣心里才舒服些，叫我不必勸她，只管睡覺就好。
我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輕輕嗯了一聲，便墮入了深度睡眠。
本以為這一覺睡下去便無夢到天亮，可還是讓稀奇古怪的夢境攪了好眠。
夢里，道路兩旁開滿了紅紅艷艷的野花，我不知被什么人追趕，一路急趕著馬車往前奔，揚(yáng)起了萬千塵土，那顛簸的感覺異常真實(shí)。
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想逃離那緊迫感，我試著控制大腦讓自己醒來。就在馬車沖出正路即將墜入懸崖的那一刻，我逃出了夢境，醒了過來?？?，耳邊卻傳來異樣的聲音——
“這次的姑娘可比上次弄來的玥兒美上許多！”
我閉著眼感覺到說話的女人就在我面前上下左右地觀察著我，語氣里透著些許驚喜。
玥兒？這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旁邊似乎還站了一個人，并沒有作聲。
這是什么情況？！我心里陡然一顫，卻又不敢睜眼查看，一種對未知的恐懼讓我保持著原狀，側(cè)躺在地上，不敢動一下。
“銀餅給你?！蹦桥俗叩搅艘贿吥昧耸裁礀|西，又開口說了一句。
我聽見另一個人似乎接過了銀袋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銀餅碰撞的聲音格外清晰。
“不夠！”一個男子的聲音驀然響起。
這不是張宏遠(yuǎn)的聲音嗎？！
雖然在張婆婆家我沒聽他說過幾句話，但他那稚嫩卻硬裝成熟的聲音令人印象深刻。
我偷偷睜開了一條眼縫，見桌子旁站了一男一女，那男子果然是張宏遠(yuǎn)！
外面仍是漆黑一片，桌子上閃著昏暗的燭光，但可以輕易分辨這里不是我原本睡覺的地方，伊心竟也不在我的身旁。從四周華麗的裝飾可以斷定，這里也絕非張婆婆家。
這究竟是哪兒？我是如何來到了這里？我從沒有夢游的習(xí)慣，不可能自己來到陌生的地方。但如果是別人把我弄到這里，我怎么會一點(diǎn)兒察覺都沒有！難道夢里那異常真實(shí)的顛簸感確實(shí)發(fā)生過？
我微微睜大一點(diǎn)兒眼縫，發(fā)現(xiàn)那女人是我未曾見過的，但與張宏遠(yuǎn)看似非常熟識。聽對話，好似兩個人正在談著買賣，只是這買賣的“貨物”竟似是指向我這個大活人！
見那女人轉(zhuǎn)頭瞟向這邊，怕她發(fā)現(xiàn)，我趕緊閉了眼，只聽她說道：“好吧?？丛谶@次貨色不錯的份兒上，多給你點(diǎn)兒?！?p> 什么？！真把我當(dāng)成貨物買賣了！
那女人似乎又拿出些銀餅，剛要遞過去，又忙問道：“這個，身份可干凈？”
張宏遠(yuǎn)奪過銀餅又掂了掂，語氣里很是高興：“放心！不過是別人趕出來不要的丫鬟，沒有人在意。”聽到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邁了幾步卻又折回來，壓低聲音對那女人叮囑道，“這次是我一個人單干，沒有吳頭兒的份兒。如媽媽小心口風(fēng)，休要在別人面前提起。”
“口風(fēng)緊是我的本分，還用得著你說！走吧走吧，別妨礙我干事！”被張宏遠(yuǎn)喚作如媽媽的女人似乎有點(diǎn)迫不及待。
聽見張宏遠(yuǎn)離去的腳步，也聽見那如媽媽掩上了門，朝我走過來。她剛才讓張宏遠(yuǎn)別妨礙她干事，她要干什么事兒？！
她不會是......
我感覺到，她走到我跟前，半坐下來，似乎又仔細(xì)瞧了瞧我的臉。片刻后，她的手放在了我的腰上——
“??！走開！”我驟然睜開眼，驚叫著往后蹭了蹭。她不會是喜歡女人，要對我做壞事吧！
“媽呀！嚇我一跳！”那女人也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很快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居高臨下地說道：“原來已經(jīng)醒了，看來是那小子下藥下得少了！”
下藥？！怪不得我被弄來這里沒有驚醒，原來是張宏遠(yuǎn)使了藥了。他是怎么下得藥？伊心有沒有中招？她現(xiàn)在在哪兒？是不是安全？
我慌張地想站起來，卻一下子又摔倒在地，此時才頓覺雙腿軟綿無力，連支撐起上半身都累得氣喘不已。
那如媽媽看我的樣子，得意地一笑：“省省力氣吧，好好聽我的話，不然待會兒有你的苦頭吃！”
“你要干什么？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心里害怕得緊，如果她要干什么壞事，我根本無力反抗。
她上前要摸我的臉，我連忙轉(zhuǎn)過頭去躲開，心里泛起一陣惡心。
“這里呢，是我的如意樓，專門供男人取樂的地方?！蹦侨鐙寢尣⒉簧鷼?，倒有一種由她主宰的傲慢，“你呢，以后就是我如意樓的姑娘，終生聽我如媽媽的安排?！闭f著，她將手又放在了我的腰上，扯住了我的襯褲。
“走開！”我使了全力才勉強(qiáng)推開她的手。
如媽媽呵呵一笑：“姑娘家開始都這樣，我理解。不過，你得讓我看看你還是不是黃花大姑娘！”
至此，毫無疑問，我被張宏遠(yuǎn)賣到了青樓！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想起剛才他們兩人的對話，他還不止一次干過這種事兒。那聽起來耳熟的名字——玥兒，不就是趙大娘跟我提過的外來老漢的女兒嗎！沒想到也是被他賣到了這如意樓，雖然當(dāng)時他可能只是受了吳仕才的指使。
那張宏遠(yuǎn)也不過才是個半大小子，竟能狠心干這種事情！
先將心中的憤怒和恐懼壓下，現(xiàn)在我必須想辦法自救。我盡量沉著地說道：“如媽媽，張宏遠(yuǎn)不曉得我的真實(shí)身份，才會將我擄來?！?p> “真實(shí)身份？”如媽媽皺了皺眉。
“我才不是什么被趕出來的丫鬟，其實(shí)我是京城洛將軍府里的三小姐！”事到如今，我只能搬出這身份了。
“哼！”如媽媽聞言卻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態(tài)，眼里已有了怒意，“你當(dāng)你如媽媽沒見過世面么！將軍府的三小姐怎么會到村子里去，還讓張宏遠(yuǎn)弄到這兒來！”
我本想著有了這身份傍身，至少能震一震她。誰知人家壓根不信，反倒以為我拿不著邊際的身份糊弄她。沒法跟她詳細(xì)講這其中的過程，我急道：“你若不信，去將軍府問問便知?！?p> 那如媽媽更是生氣：“就為了你這個小笑話，我還要跑去京城？看來不給你點(diǎn)苦頭吃，你認(rèn)不清自己的命！來人??！”
咣當(dāng)！兩個大漢應(yīng)聲就沖了進(jìn)來。如媽媽使個眼色，那兩個大漢便氣勢洶洶地向我走來，其中一個還一副色瞇瞇的樣子。
我駭?shù)眠B忙出聲：“我認(rèn)了！如媽媽，我認(rèn)清自己的命了！”
“哦？認(rèn)清了什么命？”
我強(qiáng)裝笑臉：“我以后就是如意樓的人了，一切聽如媽媽安排?！?p> 那老鴇如媽媽瞪了瞪眼，沒想到我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如此之快，接著又露出得意奸詐的笑容：“這才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不像那玥兒，苦頭也吃了還不是照樣得聽我的?！?p> 我心里恨得牙癢癢，但現(xiàn)下除了妥協(xié)，先順了她的意，沒有更好的辦法。我不敢設(shè)想，如果我堅持反抗下去，那兩名大漢會做出什么。如此委曲求全，不過是為了拖延，尋找逃跑的機(jī)會。
可伊心在哪？如果她也被張宏遠(yuǎn)弄來這里，我必須先找到她。
我心里正盤算著，那如媽媽卻道了一句：“明日你便開始接客！”
??！我心里一驚，卻仍裝作笑臉相迎：“如媽媽，我可不可以只賣藝不賣身？”
瞧她一副懷疑的神情，我趕忙接著道：“我會跳舞，會唱歌，還會......還會......”我絞盡腦汁希望能多說出些，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什么出眾的才藝。
如媽媽眼神一聚，輕佻嘴角：“明日晚上正好有貴客來，你便顯一顯你的才藝，若是博得了貴客喜歡，我就應(yīng)了你的要求，只賣藝不賣身。”她的眼神忽又一凜，“但，如果人家瞧不上，你便拿身子給我好好地接客！”
如媽媽說完準(zhǔn)備離去，又回頭盯著已經(jīng)呆愣在那兒的我，從牙縫里擠出字來：“你最好別有逃跑的心思，也勿生自行了斷的念頭，這里是你求生可以，求死卻不能的地方！”
我怎么會自行了斷？也許以往被逼的姑娘曾自盡一了百了，所以她才這么說。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我不求死但求生，只是這“求生”并不是她指的求生法。
那老鴇如媽媽離開了，但那兩個大漢卻留在了門口看守。
藥效在逐漸散去，我能站起身在房內(nèi)四處查看。這是一間嚴(yán)密的房間，左邊、右邊、北面都是通體實(shí)墻，也就是說我要想逃出去，只能通過正面的門口或窗戶。現(xiàn)在我真恨自己為什么沒有一身功夫，能咔咔兩掌搞定門外的大漢，輕松地逃出去。
跑路無門，我只得坐下來，細(xì)想下一步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