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姑娘們分析得頭頭是道，程于歸一時語塞：“這……”他承認，這番喬裝確實是敷衍了些，但也沒有這么不堪吧！一個兩個的，全都識破了他的打扮，到頭來，這喬裝，只騙過了他自己啊！
這時，先前那個姑娘款款端了一碟葡萄上來，聲音溫溫柔柔：“來，公子，吃水果。”
“你，”程于歸一僵，沒想到她回來的這么快，他又一指一旁的葉蓁蓁：“你去端給她?！?p> “哦，”姑娘一嘟嘴：“好吧?！彼龑⒈P子放到葉蓁蓁面前：“小娘子，吃些水果。”她也看出來了，程于歸一閉眼，原來，大家都看出來了。
葉蓁蓁抬頭看她：“謝謝，姐姐，你去陪他吧?！彼蜃煨χ?，依照眼前之景，只怕是傻子都能看出程于歸的心思了吧，想不到這程于歸表面上風流無限，私底下，卻這么守身如玉！
程于歸一瞪眼：“葉蓁蓁，你！”要來走趟渾水是她，現(xiàn)在兩袖清風的也是她！他好心帶她賞人間好風光，給她喬裝打扮，到頭來她云淡風輕地看他笑話，還信手把他往火坑里推！
見郎君夫人都應允了，姑娘們便不顧及什么，又湊上來替程于歸揉腿捶肩，黏黏糊糊，揮之不去。
“不是，”程于歸再也忍不住了：“強扭的瓜不甜啊，各位，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么多客人，你們?yōu)槭裁淳鸵欢ㄒ持夷?？?p> 為首的姑娘目光灼灼地盯著程于歸：“因為公子你長得俊啊，奴家待在探香坊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哪位客官的臉蛋生的有公子這么好看呢！”
她這一頓夸詞滴水不漏，密不透風，竟拎不出一點瑕疵，理由又讓人覺得實在充分，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跟何況，面前還是一位這樣的嬌美人。
程于歸都不好再說什么，他一面撇開姑娘的撫摸，一面嘆息道：“唉，如果天生麗質(zhì)是一種過錯，那我寧愿用它換一身才高八斗?！?p> 不知過了多久，臺上突然一片肅然，臺下竊語紛紛：“莫不是……霓裳要出來跳舞啦？”
“探香坊花魁，霓裳姑娘，可不易見啊……”
“今兒算是萬分有幸，可以一窺絕色了！”
正議論著，樂班的琴師突然彈出悠揚一音，一朵花苞就由四條綾羅綢緞系著緩緩放下，花瓣驀然綻放，一個明艷驚鴻的女子露出臉來。臺下一片喝喊：“霓裳！好！”
霓裳輕點蕊心，飛出花瓣，開始在臺上起舞，似若無骨，一顰一笑，顧國傾城。
她捏起紅綢在臺上轉(zhuǎn)一遭，那帶有脂粉香味的水袖便拂過眾人的面龐，幾個看起來就闊綽的公子聞了后便微瞇著眼，似乎并不滿足，還在陶醉地回味。
到了程于歸這里，他一聞到那濃烈的脂粉味，不由打了個噴嚏，他本來是想忍一忍的，哪個風流子會聞不得脂粉味，就算為了這名分也得忍耐，讓人好生無奈的是他偏偏沒忍住，這噴嚏打得還蠻大聲。
臺上的霓裳不由愣了一秒，哪個富家公子不是被她的輕云水袖舞迷得神魂顛倒，這個面生的公子聞了竟然直打噴嚏！但礙于局面，她只得繼續(xù)起舞，心中卻不是個滋味。
程于歸身邊的幾個姑娘見狀，有種幸災樂禍之態(tài)，她們挑挑他的下巴，笑著調(diào)侃他：“哎呀公子，怎么聞了霓裳姐姐的水袖也要打噴嚏?。∈遣皇遣涣晳T，聞聞奴家的，看公子喜不喜歡?！?p> 程于歸伸出食指將姑娘撫著他下巴的手移開，正色道：“好好好，大家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p> 一個姑娘發(fā)嗔道：“公子都來這兒了，還害什么羞?。俊?p> 程于歸單打獨斗地撐不下去了，他決定放一放風流子的身段，便一掩面，做出一副后悔萬分的模樣：“真不是我要來的啊，是……”他一指葉蓁蓁：“是她要來的，你們?nèi)フ持?！?p> “她？！”姑娘們一驚，仿佛又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八卦：“她一個女子，怎么會想著……來青樓?。俊?p> 程于歸見狀，趕緊推開她們，將她們往葉蓁蓁那邊趕：“真的真的，你們?nèi)フ疹櫤盟托辛?，我一個人能行！”他暗暗欣喜，今天吃了這么大一個虧，勢必要讓葉蓁蓁也體驗一番這群女人的厲害。
姑娘們被莫名其妙地趕到了葉蓁蓁這邊，她們奇怪道：“小娘子，你……要來青樓做什么呀？”
葉蓁蓁看著面前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她處在中間被濃烈的脂粉味熏的可嗆，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我……”
程于歸滿意地側(cè)過身子看葉蓁蓁手足無措的樣子，便喝著酒，他笑道：“哎呀，她呢，一直嫌自己挑的胭脂水粉又俗又艷，想向各位請教一番，還得拜請諸位娘子多多提點，切莫教她失望了啊?！?p> 姑娘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么回事?！?p> 看來，以后探香坊奇聞異事又多了一樁，那便是夫人嫌自己挑的胭脂水粉不好，要郎君帶著自己上青樓請教。
這事聽起來就荒謬，不過，來者即是客，做這一行的，無論客人提出的要求多么不合邏輯，她們都要去做，于是，姑娘們竟真認真討論了起來。
程于歸得意一轉(zhuǎn)身，總算出了口惡氣，他準備繼續(xù)斟酒，剛拿起酒壺，一顆紅色的繡球便落到了他懷里，他微微一怔，一抬頭便見臺上的霓裳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聚集到了他身上。
好在程于歸平常并不在這類人中拋頭露面，沒有人認出他四皇子的身份。
霓裳淺笑著向他走近，程于歸也趕緊站了起來，等霓裳到了他身畔，她抬眸看他：“公子真是好身手，能搶到霓裳的繡球?！彼凵裰芯筒幻鞑话?。
什么?。?！
程于歸感覺天璇地轉(zhuǎn)，前幾日他自個兒卜卦的時候算的正是近來桃花正旺，他當時還在暗喜自己不愧是個風流身，沒想到，這桃花來得這么迅速，這么集中，差點把他砸死！
他干脆裝得不知，一抬手將繡球遞給她，尷尬笑道：“我……有搶嗎？”
“哎呀霓裳姐姐，”先前圍在葉蓁蓁身邊的幾個姑娘抬頭：“這位公子，可是膽怯得很呢，先前我們勸了好久，他就是油鹽不進！”她們嘟起紅唇，似乎在嗔怪程于歸的薄情冷落。
到底是花魁，氣度就是大些，霓裳聽了眾姐妹的話，只是淡淡一笑，那個笑別有深意，有點兒嗤笑她們能力不夠，又有點兒自己勢在必得的自信，她看了一眼程于歸懸在空中遞繡球的手，并未接下，她反問道：“公子想要把繡球還給霓裳嗎？”
程于歸放下繡球，完了，又來一個難纏的，他假裝木訥：“你不要啦？那……我拿了也沒什么用啊……”
霓裳一愣，往日她做到這個份上，可是沒有男人不俯首稱臣了，沒想到這人居然是如此油鹽不進！她莞爾一笑，走進一步：“公子方才沒聽到么？奪繡球者，霓裳愿與之共奏一曲，并……”他看見她明艷的眸子下玲瓏朱唇輕輕吐出幾個字：“度春宵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