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遠
【就像一束光照進逼仄的墳墓。
一雙柔弱無骨的手撫上男人滿是血污的面頰，男人用盡最后的力氣，抬頭看向她。
面容姣好的女人逆著光，朝陽從她的身后冉冉升起。
她狡黠地彎了彎好看的眼睛：“我救了你，你要記得報答哦~”
男人記住了這句話，于是之后的人生，他立誓要為她盡忠。
而女人見他終于昏迷過去，只是冷漠地拍了拍他的側臉。
“切，一個兩個都這么好搞定，沒意思?！?p> 她取出絲質的帕巾，矜貴地擦干凈手指，又把臟污的帕巾隨手丟掉了。
“真臟?！薄?p> ——《終末玫瑰》原文。
*
明遠醒來的時候，身邊依然是那些病友們哀哀呼痛的聲音。
他一時覺得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
因為那時他求救般抓住了一根“稻草”，隱約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拉住了他。
那些人似乎認定他不行了，把他和幾個尸體堆在一起，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運到亂葬崗。
末世的亂葬崗名不副實，坑里沒有一根人骨。
因為喪尸和變異動物會擔任“清潔工”，甚至血液和碎渣也會被變異植物蠶食。
被運到那里，就必死無疑。
明遠本該也是其中的一員。
他在基地里沒有什么要好的人，上面也沒有關系。
反而是很多人看不慣他外貌清秀，經(jīng)常明里暗里給他使絆子。
原本他一個沒有異能的后勤，是不該上戰(zhàn)場的。
但有人背地里運作了一番，他就不得不臨時頂上去。
當一位“戰(zhàn)友”推搡他，把他當做盾牌擋住了一只喪尸，他內心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空洞感。
慶幸再次醒來時，他是在基地的帳篷，而不是喪尸的肚子。
不幸是這里是“死人包”，進了這里，九死一生。
他不斷地發(fā)著高熱，這是感染尸毒的初期表現(xiàn)。
他咬牙堅持著。
看守不會給他們喝水進食，只負責在他們變異的時候給他們一槍。
明遠喉嚨干渴，嘴唇無意識地囁喏著。
一股溫暖的甘甜竟然緩緩流入他口中。
他驚異地微微張大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頭發(fā)蓬亂，臉上沾著血污的女人。
大概……是女人。
不怪明遠懷疑，葉念真現(xiàn)在的形象確實狼狽，身上還半掛著寬大的防護服。
她手里拿著一小杯珍貴的蜂蜜水，緩緩送入明遠口中。
明遠恢復了幾分清明，啞著嗓子想問些什么。
卻被葉念真無情地一把捏住臉頰，嘴張成圓圈。
“喝。”
一個字，言簡意賅，不容置疑。
于是明遠乖乖地閉了嘴，把一杯蜂蜜水飲盡。
基地的規(guī)矩，不覺醒異能，不能活著從“死人包”里出去。
葉念真的帳篷也容不下這么個大男人。
于是她只能在這里清出一塊干凈的地，鋪上稻草，讓明遠休息。
面對明遠渴望知識的殷切眼神，葉念真勉為其難地解釋了幾句。
“我不是白救你的?！?p> “我有求于你，是非你不可的事情，所以你不能死?！?p> 葉念真認真地看著明遠的眼睛：“你不會死，你會覺醒異能，很厲害的異能?！?p> “所以你要記住我的恩情，將來報答我?！?p> “記住了嗎，記住了就眨眨眼。”
明遠似乎被這一番挾恩以報的話驚住了，一時沒有反應。
等他終于緩慢地眨了眨眼，一滴淚水竟然滑落下來。
葉念真大受震撼。
她輪回后一直雷厲風行，爭分奪秒，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她劈手把明遠臉頰上的眼淚擦去。
虛張聲勢道：“眼淚是珍貴的鹽分和水分，你要把我剛貢獻出來的那點蜂蜜水哭光嗎？”
明遠聞言破涕而笑，他又不敢說話，只用一雙安靜的眼睛看著葉念真。
葉念真前二十幾年的人生和異性無緣，現(xiàn)在面對明遠的目光，只感覺身上毛毛的，連忙移開視線。
好巧不巧，一個久違的欠扁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
*
“宿主你好，檢測到您再一次進入《終末玫瑰》小世界。”
“正在為您搭建系統(tǒng)?！?p> 葉念真內心：這該死的只會賣萌的系統(tǒng)又回來了。
然而和她猜想的不同，系統(tǒng)聲再次響起時，一個和前幾次截然不同的頁面在腦海里展開。
“萬人迷系統(tǒng)已登錄，宿主葉念真，檢測已邂逅角色一，攻略進度百分之八十?！?p> 還是熟悉的系統(tǒng)音，卻說著截然不同的話。
什么？萬人迷？
那坑人的基建系統(tǒng)呢？
而系統(tǒng)還在喋喋不休：“哎呀宿主！你好牛牛??！”
“剛進入小世界不到一天，就要成功攻略一位男嘉賓了呢！”
系統(tǒng)的話槽點過多，葉念真根本懶得反駁。
她看向系統(tǒng)界面，明遠的名字和頭像赫然在列。
而那個象征著好感度的進度條，竟然真的緩慢而堅定地走向終點。
“百分之八十五，百分之九十……我的天啊宿主，我太激動了，我根本不敢相信！”
進度條晃晃悠悠，最終停在了百分之九十五左右。
葉念真真是捏了把汗。
她并不想這樣莫名其妙攻略下來一個活生生的人。
明遠同志，你的好感也太容易獲得了吧？
一只狗都不會這樣無條件地相信一個陌生人。
等等……或許會？
葉念真給狗狗道歉，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葉念真神情復雜地看了再次昏睡的明遠一眼，暫時離開了帳篷。
系統(tǒng)還是那個系統(tǒng)，話多且無用。
“宿主，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你特別熟悉，就像好幾輩子的朋友一樣！”
葉念真：可不是嗎。
“而且我覺得你特別厲害，我們強強聯(lián)手，肯定能輕松攻略這個小世界！”
經(jīng)歷了數(shù)次失敗并保留所有記憶的葉念真：呵呵。
這時正好走到醫(yī)務帳篷旁，葉念真又被門口的男人叫住了。
“哎，那個誰?！?p> 葉念真止步，后知后覺自己臉上沾了血污，忙用袖子擦去了，才走過去。
男人注意到她的動作，神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但天色昏暗，他也沒看清，就沒追問。
“你是戰(zhàn)利品分揀部的吧，那邊跟我說，臨時有變異動物的尸體需要分解，讓你快點過去。”
葉念真應了，心中卻不以為然。
這么晚了，也沒有聽說哪支探索隊回來，怎么可能有戰(zhàn)利品。
多半又是嫌命長的來找茬了。
*
葉念真脫下累贅的防護服，交還給男人，慢慢往基地入口處走去。
那里有一片空地，平時用來操練戰(zhàn)士，戰(zhàn)利品拉回來后，也在那里分揀。
空地上空無一人，只有星月的冷光灑下，在地面上投出葉念真薄薄的影子。
葉念真身上沒有武器，只在褲腰上卡了一冊素描本，一只普普通通的鉛筆。
地面?zhèn)鞒龊茌p微的窸窣聲，塵土微微震動。
葉念真只當沒看到，又往食品倉庫那里走去。
地底下潛伏的東西見狀，心中暗喜。
沒想到這個蠢女人這么好騙，倒是省了他周旋的力氣了。
他在地底，像土撥鼠一樣靈活穿梭著，跟在葉念真身后。
進入儲存食物的帳篷，一股生肉夾雜著陳舊的谷物氣味撲鼻而來，葉念真輕輕地在鼻子前扇了扇。
“要委屈一下你了……”
她沒頭沒腦地自言自語一句，拉上了帳篷的門。
昏暗的帳篷里，月光透過一些細小的縫隙鉆進來，灰塵就在光束里舞蹈。
一個，兩個……五個人影從貨物后現(xiàn)身。
身后的土地“碰”地炸裂開，土撥鼠也從地里鉆了出來。
葉念真目光沉靜地看著他們。
看來他們又找了幫手，真是不長記性——廢物聚起來，也只是一堆廢物。
對面的人搶先做出了經(jīng)典的混混發(fā)言。
“害怕嗎？害怕也沒用！這里沒有別人，你叫再大聲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白天不是很囂張嘛？再來??！你以為你那小棍子現(xiàn)在能打過誰？”
葉念真確實不擅長一對多。
白天的局面，是她先用氣勢壓住了對手，才輕易獲勝的。
身后那只土撥鼠應該是土系異能者，身體素質強于常人，近戰(zhàn)葉念真大概不是對手。
但是他們會找?guī)褪?，葉念真當然也會。
她似乎被他們的某句話取悅了，低頭輕嗤。
“沒有別人，我真的好害怕啊。”
“怕你們死得太慘……沒人收尸！”
有野獸的低吼從虛空中傳出，威壓攝人，充滿了守護的意味。
兩道幽藍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現(xiàn)，不等無賴們反應過來，瞬息就把他們全數(shù)撲倒。
月光下偶爾閃過光澤的黑色皮毛，猶如管中窺豹般窺見野獸龐大身軀的一角。
精鋼般鋒利的尖齒觸上某個無賴的脖頸。
“好了，別臟了你的嘴?！?p> 葉念真及時叫停，野獸便調轉矛頭，轉而撲到葉念真身上，發(fā)出撒嬌般的嗚咽。
葉念真被噴了一臉的熱氣，濕潤的鼻頭和毛茸茸的觸感劈頭蓋臉而來。
熟悉的，毫無保留的信賴和親密。
醒來后大半日的時間，葉念真終于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好了好了，這里空氣不好，你快回去吧?！?p> 野獸不滿地嗚咽一聲，卻還是聽命，一陣煙般的消失了。
煙霧在葉念真腰間留戀片刻，倏地鉆進了她的素描本。
葉念真擦了擦臉頰上不存在的口水，看向地上躺著的人。
嗯……這些東西該怎么處理呢？
*
“死人包”里。
明遠躺在葉念真為他鋪就的“豪華床鋪”上，剛熬過一陣高燒。
他感到有一只清涼的手正輕拍他臉頰，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不出所料，來人正是打扮隨性的那位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神秘地沖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看地上。
明遠轉頭一看，心跳差點嚇漏拍。
幾個衣衫襤褸，高矮胖瘦的大男人被捆成一團，隨意丟在地上。
他們形容凄慘，而且都昏死了過去，不知是死是活。
面對明遠驚恐的目光，葉念真從容道：“這幾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剛教訓了他們。”
“讓他們和尸體一起被丟去亂葬崗吧，之后就看他們自己造化?！?p> 明遠這才又打量了那些人幾眼。
好巧不巧，那個背后運作讓他上戰(zhàn)場的人，和那個把他推去擋喪尸的人赫然在列。
真是天道輪回。
于是他“助紂為虐”地果斷點頭。
葉念真見狀，也滿意頷首。
將來要成為她小隊里中堅力量的人，就要有這樣殺伐果斷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