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風(fēng)雨將來

　　十一月初二。

　　距離琉璃藥師圣尊成道日，還有一天。

　　冬日暖暖的陽光穿過樹林，落在山道旁還未全消的殘雪上。

　　齊酥背著一只布包從林子里拐出來。

　　一只黃白大貓甩著大尾巴，慢悠悠跟在她后面。

　　“……齊施主？”

　　十幾步之外，一道聲音試探地響起來。

　　齊酥回頭，卻見是幾日不見的青云庵小尼姑靜合。

　　畢竟是一起放過火的情誼，齊酥對著小姑娘印象很不錯。

　　“小師父，這是要去哪里？”

　　靜合背著一個小背簍，袍子上還有些塵土。

　　見她問，小姑娘臉上露出一點(diǎn)羞赧的表情來。

　　含糊道：“主持大師，讓我們上山采草藥?！?p>　　采草藥？冬日的山上哪有什么草藥？

　　靜合卻不肯再說了。

　　她不說，齊酥也猜到了。

　　元潤師太不通俗務(wù)，之前從未為庵里的錢米發(fā)過愁?，F(xiàn)在青云庵燒了，元澤也不能再用了。

　　只能自己把這些塵俗事也管起來。

　　只是管也不知怎么管，管得磕磕碰碰的。

　　靜合不肯與齊酥說為難的事，只把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

　　“施主看上去安然無恙，看來在華曇寺住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放火燒庵這么大的事，也算瞞下來啦！

　　這幾天可擔(dān)憂死靜合了。

　　說起這個來，齊酥倒有話問她。

　　“怎么在華曇寺不見庵里的其它小師父？”

　　靜合：“我們并未住在華曇寺。”

　　原來，青云庵燒了之后，尼姑們沒有住在華曇寺，而是暫時借住在青云山一位施主的別院里。

　　倒不是華曇寺里的和尚不愿意，而是主持元潤師太不同意。

　　好好的清修庵堂出了這種事，元潤師太自覺無顏面見華曇寺的各位師兄。

　　若再因?yàn)榍嘣柒值拿暎B累華曇寺，便是日后去了佛前也不能安息。

　　聽聞元潤師太病倒了，這次的法會也不準(zhǔn)備參加。

　　不過，倒是沒有拘著小尼姑們都不準(zhǔn)來。

　　…

　　齊酥了然，原來如此。

　　靜合卻又好奇地看著齊酥。

　　“施主這是去了哪里？”

　　齊酥這幾天消耗過大，再整天青菜蘿卜的可補(bǔ)不回來。

　　幸而山里的湖里有魚，能開葷。

　　她這些天，每天都要溜出來烤幾條魚來吃。

　　不僅吃，還偷偷帶回去當(dāng)夜宵。

　　就用竹葉裹了放在她的小布包里。

　　齊酥不好告訴靜合自己在寺里住著，還偷葷腥吃。

　　只說道慈大師為她看了病，不讓她躺著，讓多在走動走動。

　　靜合心思單純，沒有多問。

　　還為齊酥又被那位有名的藥師和尚看診了而高興。

　　兩人說說笑笑走了一段路。

　　臨分別時，齊酥想了想。

　　“你等會兒過了午時過來華曇寺尋我?！?p>　　靜合：“可是有什么事么？”

　　齊酥：“你來了就知道了?！?p>　　。

　　她心里牽掛靜合的事，到了華曇寺后門，蹲下身，對跟了自己一路的黃白貓說：

　　“好了，到家了。現(xiàn)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媽?！?p>　　也不過幾天，道慈的這只大貓就跟她很熟悉了，已經(jīng)忘了誰才是主子。

　　黃白喵蹲在石階上，歪頭看著她。

　　齊酥：“偷魚吃的事情，誰也不許告訴。不然下次不帶你了。”

　　黃白喵像是聽懂了，喵喵叫了兩聲。

　　這只貓長得很漂亮，毛發(fā)長而柔順，胸前是一片柔軟白毛，活像一顆桃心。

　　怪不得叫佛心。

　　齊酥之前用貓毛擦手，但第二次見的時候，貓咪身上的毛柔順光滑，絲毫沒有異味。

　　顯然是有人給它洗了澡。

　　想到道慈對貓咪的重視，也是理所當(dāng)然。

　　齊酥拉起它的小爪爪，在自己手掌上按了一下。

　　“拉個鉤鉤。就這么說好了，你回去吧?！?p>　　…

　　她抬腳進(jìn)了華曇寺，卻并沒有回客房，而是直接去找靜柔。

　　靜柔妹妹看著精神不太好，有種好幾天沒睡覺的憔悴。

　　最近要安排的事情很多，北庭的暗衛(wèi)跟著那位阿焉小姐來了不少。

　　南楚也有人悄悄潛入進(jìn)來。

　　大人忙著跟在那阿焉小姐身邊鞍前馬后，繡衣使這邊的布置都是靜柔安排。

　　饒是如此，見了齊酥，她也沒忘正事。

　　“聽說，你最近經(jīng)常跟道慈在一處，一日要見好幾回？”

　　靜柔一邊問，一邊審視著齊酥的表情。

　　齊酥也沒什么表情。

　　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坦蕩。

　　“秦大人說了，再過幾日，若我還是無用，便把我拿去喂尸蟲呢。我怎么敢不盡心？”

　　靜柔：“有什么進(jìn)展么？”

　　齊酥笑瞇瞇：“和尚松了口，說等藥師佛會結(jié)束后，就給我一個交代?！?p>　　這樣啊。靜柔聽說，并沒有露出什么歡喜的表情，轉(zhuǎn)開話題。

　　“山里的魚好吃么？”

　　她對齊酥的行跡掌控得清清楚楚。

　　齊酥：“好吃啊。”

　　說著，從小布袋里掏出一只用竹葉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烤魚。

　　“來，你嘗嘗。有些涼了，放在炭火上烤一烤，還是酥酥脆脆?！?p>　　靜柔接過來。

　　齊酥又把空空的手掌再次伸了過去。

　　靜柔：“什么？”

　　齊酥：“妹妹，這魚不是好吃的，得用錢來買。一百兩?！?p>　　靜柔……

　　若是往日，她自然直接亮出匕首來，讓齊酥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但現(xiàn)在，她對齊酥的印象已然改觀了幾分。

　　她厭憎那種柔柔弱弱，毫無主見，一切依附男人，還出賣色相的女人。

　　本以為齊酥也是這樣的人，沒想到，這看似呆傻的女人，不動聲色就干了件大事。

　　倒是有幾分脾氣。

　　想到琉璃藥師圣尊成道日近在眼前，她也活不了幾日了。

　　靜柔從荷包里拿出幾張銀票交給齊酥。

　　齊酥莞爾一笑。

　　“謝謝妹妹哦，多的先留著，下次給你烤點(diǎn)地鼠吃?！?p>　　這些銀子，足夠靜合她們買上幾車米糧了。

　　好心的施主施舍了銀子，自然就不用在大冬天的，山上挖草藥了。

　　。

　　十一月初三。

　　琉璃藥師圣尊成道日。

　　清晨，薄薄檀香繚繞著整座深山中的禪寺。

　　清越的鐘聲劃破山林的寂靜，也昭示著法會的開場。

　　焚香，沐浴，更衣。

　　道慈在一眾僧人的簇?fù)硐?，朝著大雄寶殿而去?p>　　晴冽的金色陽光從寺廟檐角落下。

　　以往安靜的禪院充滿喧囂的塵俗。信眾手持燃燒的香柱，虔誠跪拜。

　　齊酥抱著黃白貓坐在廟檐底下。

　　看著衣衫整潔，神色冷峻肅然的道慈大師從她面前走過去。

　　天氣很好，陽光曬得人有點(diǎn)昏昏的。

　　她眼睛瞇起來，跟懷里的貓是一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