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乞丐

　　煙雨樓匯聚了天南海北的美食，李昭吃得食指大動。

　　秦懷遠(yuǎn)坐在一旁幫她把愛吃的菜移到面前，而后又給她的茶盞添滿水。

　　以前他也帶李昭去吃過飯，不過都是街頭巷尾的小攤子，兩個人手上都沒什么銀子，吃得也都是些物美價廉的食物。

　　還記得有一次秦懷遠(yuǎn)和李昭一人抱著一個燒餅經(jīng)過煙雨樓時，李昭笑著說煙雨樓的菜好香啊，然后又帶著秦懷遠(yuǎn)返回來，又重新從煙雨樓大門走過一次。

　　秦懷遠(yuǎn)問她為何要折返回來再走一次，李昭說太香了要再聞一遍。

　　那時的秦懷遠(yuǎn)就曾在心底暗暗發(fā)誓，若是有一天他有了銀子，一定要帶李昭來煙雨樓，坐最貴的視野最好的包廂，點(diǎn)最貴最好吃的菜。

　　秦懷遠(yuǎn)看著李昭大快朵頤的模樣，不自覺地勾起唇角，不管怎么說，他如今做到了，不是嗎？

　　即使兩人努力吃了很久，那一桌子的菜還是剩下大半。

　　李昭在飛云殿的時候也經(jīng)歷過食不果腹的苦日子。元和十年，大錦干旱，北方幾州連著三個月不曾落下一滴雨，欽天監(jiān)向先帝上疏，要朝廷自上而下素齋十日以祈求上天降雨。

　　后宮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是為民祈福的好事，卻有人從中作?！切┴?fù)責(zé)采購的宮人從食材里撈到的油水少了，自然會想辦法從別處補(bǔ)回來。

　　后宮無權(quán)無勢也不受寵的幾宮妃嬪便遭了罪。

　　飛云殿向來能分到的食物就少，齋戒期間能分到的吃食就更少了。李昭那時正在長身子，惠妃將大部分吃的都留給了她，待她吃飽后自己才會吃。

　　經(jīng)此一事，李昭便養(yǎng)成了珍惜食物的好習(xí)慣。

　　看著滿桌子的菜，李昭實(shí)在不忍心浪費(fèi)，便叫來店小二，將幾個她不太喜歡沒怎么碰過的菜都打包起來。

　　安京雖然是大錦的國都，這里的人非富即貴，卻也有食不果腹靠討飯生活的小乞丐。

　　方才在平安街的時候李昭就曾見到幾個。

　　也許是相似的經(jīng)歷使然，秦懷遠(yuǎn)見李昭將飯菜打包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任由她提著飯菜。

　　這一頓飯李昭吃得很滿足，結(jié)賬的時候看到那足足八十七兩銀子的賬單也很滿意，一想到花了秦世忠這么多銀子，李昭心里便覺得舒坦。

　　很快，李昭和秦懷遠(yuǎn)又回到了平安街。

　　只是那幾個小乞丐卻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李昭和秦懷遠(yuǎn)對視一眼，便順著平安街一路找過去。

　　乞丐討飯也有固定的地盤。平安街多是賭坊，來這里的人都抱著發(fā)財?shù)哪康模麄兡睦锟辖o討飯的乞丐好臉色，只會覺得乞丐擋了他們的路。

　　來平安街討飯的乞丐多是被別的乞丐趕過來的，他們一般也不敢再去別人的地盤。

　　兩人順著平安街一路找下去，終于在經(jīng)過一條小巷時聽到了動靜。

　　秦懷遠(yuǎn)臉色一沉，對李昭說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倍蟊憧觳阶吡诉^去。

　　秦懷遠(yuǎn)一聽那聲音便知道是有人在打架，準(zhǔn)確地說，是有人在毆打別人，聽那聲音拳拳到肉，可是卻沒聽到被打之人呻吟。

　　巷子里，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對著一個乞丐揮舞著拳頭，他身高馬大，拳頭足有半個西瓜那么大，打在瘦弱的小乞丐身上，一拳一聲悶哼。

　　瘦弱的小乞丐根本無力反抗，他嘴里被塞了布條，連一聲救命都喊不出來。

　　那大漢一邊打一邊怒聲道：“讓你攔老子的財路！讓你攔老子的財路！看老子不打死你這個臭要飯的！”

　　秦懷遠(yuǎn)跨步上前，一手抓住大漢正在打人的拳頭。

　　那大漢原本打得正酣，并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突然被人抓住手腕，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白面郎君。

　　大漢冷笑一聲：“又來一個不怕死的，怎么？你也想挨打？”

　　說著，那大漢掙扎著想把手抽回來。他掙了掙，卻發(fā)現(xiàn)手腕紋絲未動。

　　察覺到不對的李昭也進(jìn)了小巷。

　　一進(jìn)來就看見方才看到的小乞丐之一痛苦地倒在地上，在他身邊，秦懷遠(yuǎn)正在暴揍一個魁梧大漢。

　　秦懷遠(yuǎn)武功不差，李昭曾見過他以一敵十，輕輕幾下便將數(shù)十個刺客打倒一片。

　　此刻，秦懷遠(yuǎn)卻不講什么武功章法，直接采取最原始的武力，揮舞著拳頭往那個大漢身上招呼。

　　李昭見小乞丐嘴里還塞著布條，連忙將打包的飯菜放在一旁，上前將布條從小乞丐的嘴里抽出來。

　　“你沒事吧？”李昭一邊問，一邊扶起小乞丐，絲毫不在意小乞丐襤褸的衣衫上滿是臟污。

　　小乞丐虛弱地?fù)u搖頭。

　　李昭一看小乞丐身上的傷口，又看見秦懷遠(yuǎn)揮舞著拳頭教訓(xùn)人，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叫住秦懷遠(yuǎn)：“秦懷遠(yuǎn)你住手！”

　　秦懷遠(yuǎn)聞聲停住手，那個大漢搖搖欲墜。

　　李昭又對那個小乞丐說：“你身上的傷是他打的吧？現(xiàn)在你可以還回去了?！?p>　　小乞丐卻搖了搖頭。

　　李昭有些奇怪，問道：“為什么不跟他報仇？”

　　小乞丐看了看秦懷遠(yuǎn)，又看了看李昭，半晌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直握緊的拳頭，攤開，臟兮兮的手心里躺著兩個銅板。

　　趁著沒人理他，那個大漢趕緊一瘸一拐地跑了。

　　邊跑邊在嘴里罵罵咧咧，只是懼于秦懷遠(yuǎn)的武力，那大漢也不敢多做停留，很快便沒了影。

　　“是我主動讓他打我的。”小乞丐小聲道。

　　“啊？”李昭是真的沒懂，怎么還有人主動去挨拳頭啊。

　　秦懷遠(yuǎn)一看到那小乞丐手中的銅板便明白了，難怪小乞丐嘴里會塞著布條。

　　平安街叫做平安，卻一點(diǎn)都不平安。

　　許多人賭上癮之后欠了銀子，又還不上，就會被賭坊的打手一頓棍棒伺候。

　　也有人因?yàn)橐恢陛斿X，對贏錢的人懷恨在心，乘人不備便一刀捅上去，因此殞命或坐牢的人也不少。

　　因此，平安街的治安十分混亂，賭坊背后的老板背靠某些大官，官府便對這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這里，打架是常事，他們并不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從來都是理直氣壯。

　　“你這一頓打就值兩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