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貍貓

　　“阿昭，你受傷了？”惠太妃焦急地問道：“是不是秦相？”

　　李昭并不想讓惠太妃為她擔心，但惠太妃拉著她，李昭也不好再隱瞞，便拉開自己的衣裳。

　　李昭包扎得很粗糙，許是剛剛用了力氣，傷口受到擠壓，隱隱透出些血色。

　　惠太妃心疼極了，一直含在眼中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一顆一顆地砸在那片血色上。

　　“走，我?guī)闳フ仪厥乐?，咱們不當這個皇帝了！”說著惠太妃便拉著李昭起身。

　　“娘親！”李昭連忙拽住惠太妃：“我這傷與秦相無關(guān)！”

　　“不是秦世忠？”惠太妃的表情松快了一分，隨后又皺起眉頭：“那是誰？還有誰敢對你不利？”

　　李昭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惠太妃解釋系統(tǒng)、變成貓還有重生的事情，她嘆了口氣道：“娘親，你信我?！?p>　　李昭目光灼灼，對上惠太妃的眼睛。

　　惠太妃還想再說，但她看著眼前的李昭，她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大人，連個頭都要比她這個娘親還要高了。

　　惠太妃看著李昭，許久之后，她才壓制著情緒開口：“阿昭，你如今......娘親對不住你，你在前朝要保護好自己，不用管娘親?！?p>　　李昭正要開口，惠太妃又道：“娘親在這后宮待了幾十年，自然能夠自保。”

　　說罷，惠太妃親自去尋了止血藥和紗布過來，小心地給李昭重新包扎。

　　宮殿里十分安靜，李昭怕惠太妃擔心，緊咬牙關(guān)，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

　　看著這般隱忍的李昭，惠太妃更是心疼，她努力穩(wěn)住擦藥的手。

　　為了轉(zhuǎn)移惠太妃的注意力，李昭轉(zhuǎn)了話題：“娘親，你知道德妃嗎？”

　　“德妃？”惠太妃正在涂藥的手一頓，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無端端地，你怎么突然提起了她？”

　　李昭舔了舔唇，看惠太妃這模樣，她應當是知道些東西。

　　“娘親，你是不是知道德妃的事情？”

　　惠太妃沒說話，低下頭繼續(xù)給李昭處理傷口。

　　“我什么也不知道，抬手?！?p>　　李昭配合地抬起手臂，聲音里帶了些撒嬌：“娘親，你就跟我說說嘛?！?p>　　惠太妃沉默著，手上動作溫柔，小心翼翼地用紗布重新給李昭包扎。

　　李昭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惠太妃收拾好換下來的臟紗布，又端來了李昭最愛吃的桂花糕。

　　李昭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香氣撲鼻卻不油膩。

　　“真好吃，還是娘親對我最好了?！?p>　　李昭吃得滿臉幸福，她忍不住靠在惠太妃肩頭。

　　李昭素來喜歡吃桂花糕，可惜后宮的桂花樹沒有幾棵，不等桂花開了便被先帝受寵的幾個妃子摘走了。如今倒是不怕了，這皇宮里的桂花要多少有多少。

　　惠太妃用手帕擦掉李昭嘴角的殘渣，輕撫李昭的臉頰。

　　李昭沒有開口催促，惠太妃卻知道，李昭絕不可能是突發(fā)奇想詢問德妃的事。

　　半晌后，惠太妃幽幽開口：“德妃娘娘......是個很好的人。”

　　德妃名叫孫鳳翺，出身于武將世家孫家，從小隨著其父鎮(zhèn)北大將軍夫婦四處征戰(zhàn)。鎮(zhèn)北大將軍見她能文能武，有意培養(yǎng)她，剛及笄便讓她從軍，她從新兵開始，一步步做到百夫長，后來因為軍餉的問題，德妃進了后宮。

　　“德妃性格直爽，為人熱情?！被萏貞浿骸澳阌讜r調(diào)皮，有一次為了摘御花園的海棠果爬到樹上，結(jié)果下不來了，秋月嬤嬤沒找到人幫忙，還是德妃娘娘飛上果樹把你抱下來的?！?p>　　時間過去了太久，李昭并不記得還有這么一回事。

　　惠太妃笑著道：“那時候德妃的母家鎮(zhèn)北侯府家大業(yè)大，鎮(zhèn)北大將軍又手握數(shù)十萬孫家軍，她在后宮幾乎可以橫著走，連裴后都得對她笑臉相待?！?p>　　“可她從未仗勢欺人，整日里待在她的芝蘭殿里，既不出門，也不覺得悶。我為了感謝她救下你，帶著你去了芝蘭殿，那時她正在練劍。”

　　“后來呢？”李昭見惠太妃停下來許久，忍不住催促道。

　　“后來啊......”

　　后宮與前朝息息相關(guān)。

　　男人們在前朝為了權(quán)勢斗得你死我活，女人們在后宮也為了皇帝那點寵幸爭得頭破血流。

　　即使德妃無意爭寵，可先帝頻頻擺駕芝蘭殿，還是讓不少妃嬪紅了眼。

　　德妃很快有了身孕，懷孕之后的德妃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先帝十分重視這個孩子，甚至親自開口跟當時的裴皇后說，免了德妃的晨昏請安。

　　如此待遇自然讓眼紅的人坐不住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德妃生產(chǎn)出了問題。

　　“我聽說，德妃娘娘生了個死胎？”李昭試探地問道，這是宮里對外的說法。

　　惠太妃搖搖頭，冷著聲音道：“不是死胎。”

　　“是貍貓?！?p>　　“好端端的人為何會生出一只貍貓來？這簡直是危言聳聽！”李昭十分震驚，這件事怎么看怎么可疑。

　　可就是這么可疑，先帝居然相信了。

　　“你也覺得不可能是吧？”惠太妃嘆了口氣，“可先帝居然信了。

　　“也不知道欽天監(jiān)的人跟先帝說了什么，從欽天監(jiān)回來，先帝便將德妃禁足?！?p>　　剩下的事情惠太妃沒再說了。

　　后宮最不缺捧高踩低之人，德妃榮寵正盛時，送到她宮里的東西都是頂好的，德妃被禁足之后，那些宮人便開始怠慢德妃。

　　那時德妃剛生產(chǎn)，身體還未恢復，本該被好好照顧，可就因為先帝的態(tài)度，那些宮人苛待了德妃。

　　也許是生產(chǎn)時元氣大傷，又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德妃的身子很快便不行了。

　　“我偷偷去看過她，那時她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身邊只有一個叫劍舞的宮女照顧她?！?p>　　惠太妃的神色有些后悔：“只是，我也不是什么受寵的妃子，手上也沒什么好東西能救德妃。”

　　惠太妃陷在回憶里，見德妃的最后那一面歷歷在目，還有德妃曾拜托她的要她幫忙找自己的孩子......

　　以前惠太妃無能為力是因為她只是個不受寵的妃子，還要操心李昭，可如今李昭已經(jīng)成了太子，不日便要登基為帝，她自然有余力可以替德妃尋找被掉包的孩子。

　　惠太妃又看了看李昭，她的眼底泛著烏青，胳膊也不知道為何受傷了，惠太妃實在不舍得讓李昭因為其他的事情憂心。

　　罷了，左右自己待在這后宮也無事，倒是可以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