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百靈之死上
先帝在位時，曾送給丞相府一只西域進貢來的百靈鳥。
當時宮里里來的公公正在和陸相說著客套話，年幼的小陸時歡偷偷躲在桌子后面，自以為誰也看不見，悄悄抬頭看著桌子上精巧的小籠子。
里面關著一只毛茸茸的栗褐色小鳥，后背有幾撮紅毛，它低頭梳理著淺灰色的前胸，莫約不過比陸時歡的手大一點。
“歡兒很喜歡這只小鳥嗎。”她一時出神，不知道什么時候公公已經(jīng)走了，劉氏笑著看著好奇的陸時歡，開口道。
陸時歡想起前兩天小桑哥對自己說，他打聽到圣上收到了西邊的一批貢品，其中有一只很稀有的紅羽百靈鳥，但是當今的圣上不喜歡百靈鳥，所以多半會賞賜給官員。
而大概率會給剛剛升為丞相如今當紅的陸相，到時候陸時歡去湊湊熱鬧，說不定陸相會將小鳥送給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摳著手指，不敢看母親。
劉氏看她變扭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既然歡兒想要便給你又如何?！?p> 陸相得了賞賜心情大好，也沒說什么，揮手讓下人將小鳥送到陸時歡的院子去。
“丞相大人就這么簡單賞賜給你啦?！毙∩８缍褐\子里的百靈鳥，調(diào)侃道。
“桑子，你別嘴貧?！壁w懷娘擦拭著架子上的青花瓶，為躲在一旁的陸時歡開脫。
“嗯……”陸時歡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女德，看向與她同歲的小桑哥，其實她有一點私心的。
小桑哥是奶娘的兒子，與自己同歲，他經(jīng)常給丞相府跑腿，見識廣而且還特別幽默，陸時歡很喜歡聽他講故事。
奶娘曾經(jīng)告訴她小桑哥小時候撿到過一只翅膀受傷的麻雀，他細心照顧它了很久，看著它逐漸恢復生機，嘗試再次飛翔，就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小麻雀撲閃著羽翼，即將飛回天空的時候——
小桑哥幫奶娘拿個東西的功夫，小麻雀就被狗叼走了，小桑哥也因此失落自閉了好久，他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但是趙懷娘一直有些愧疚。
“桑哥，”陸時歡斟酌著開口，“可以拜托你幫我照顧小鳥嗎？”
小桑哥挑逗小鳥的手一頓，他驚訝地轉身看著陸時歡：“小姐，請不要消遣小的，這可是御賜的百靈鳥，小的怕是難堪大任?！?p> “是啊，小姐這不妥吧?！壁w懷娘也擔憂地插話道。
“桑哥可是很厲害的，我相信桑哥，”陸時歡依然堅持：“而且就算出什么意外就說都是我不小心，爹娘不會怪罪我的?！?p> “啊……感謝小姐！小的一定不辱使命！”小桑哥看著陸時歡，眼中斗志滿滿，他鄭重地點點頭。
想好總是美好無暇，可是事總與愿違。
“桑哥，這小鳥怎么看起來不太開心啊……”
陸時歡逗著籠中的小鳥，可是百靈鳥看起來郁郁寡歡，連羽毛都暗淡了幾分。
小桑哥看起來比陸時歡還要著急，他撓著頭，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嘴中念念有詞。
陸世歡則看著礙眼的鳥籠別有想法，這座純金打造的鳥籠，確實金碧輝煌，但著實有些礙眼，不如直接打開門……
她這么想，也是這么做的，她打開了小籠子，就在這時，明明一直懨懨的小鳥忽然撲扇翅膀，猛地精神起來。
“小姐……小心！”等小桑哥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百靈鳥一個猛子沖出了籠子，陸時歡沒有防備，差點直接被撞倒。
“哎呦……”陸時歡摘掉留在頭發(fā)上的羽毛，不好意思地看著小桑哥，“對不起，我闖禍了……”
小桑哥傻傻地看著飛出大門不見蹤影的百靈鳥，也是愣在了原地，但還不忘開口安慰：“這下完蛋了——不，沒事，小姐你不要自責，是小的沒看好它?！?p> 自覺闖禍的陸時歡其余一天都處于忐忑不安的狀態(tài)，雖然陸相和劉氏聽完后只是摸了摸她的頭，也沒說什么。
晚上，她躲在被窩中，越想越難過，再也看不到那么可愛的小生物了，它會不會也被狗叼走啊……
就在胡思亂想之中，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眼角還掛著眼淚。
“小姐！小姐！”
窗外傳來熟悉的呼喊，陸時歡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她推開窗戶，此時應該是后半夜，夜色正濃。
但是對方眼中的興奮怎么都掩飾不住，他小心翼翼地舉起雙手：“小姐，您看！”
陸時歡擦擦眼睛，定睛一看，竟是那只飛走的百靈鳥，它看上去神氣十足，抖抖翅膀，高傲地看了陸時歡一眼，然后自己飛回籠子了。
“桑哥，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啊？”年幼的陸時歡顧不上換好衣服，直接趴在窗口問他。
“這……它自己回來了，或許是快下雨了吧，畢竟這里是它的家！”小桑哥憨憨地笑笑，“啊，我要去找阿娘了，不然讓她發(fā)現(xiàn)了我瞎跑要打我屁股的！”
然后他一溜煙地跑走了。
就這樣，小百靈偶爾會出去逛逛，都會悄悄跑回來，趙懷娘看了都驚奇，這小家伙還挺聰明的。
小百靈跟桑哥最親近，像是能聽懂他說話一般，一人一鳥關系好到陸時歡都要羨慕的程度。
明明日子這么悠悠然然得過也挺好，可是意外常常會先明天一步到來。
“什么，桑哥他！”趙懷娘手中的木盆猝然掉下，水灑了一地，她面如死灰，干枯的嘴唇顫抖，身子僵硬，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來報信的嬤嬤慌忙攙扶住她，嬤嬤搖頭嘆氣，慢慢帶著趙懷娘向外走。
此時，陸時歡剛剛把百靈的籠子打開，目送它離開，出了屋子，可是院外竟然空無一人，她心中莫名惴惴不安，連忙拉住一個匆匆走過的丫鬟。
“姐姐！等等……”
“小姐這是何事？”
“奶娘呢，大家都去哪了？”陸時歡看著對方面色一僵，心中的不安更甚。
“沒事的，趙懷娘只是請假出去了，其他人去給她幫忙拿過來，很快就會回來。”丫鬟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她摸摸陸時歡的頭匆匆離去。
這到底出了什么事！
陸時歡在心中吶喊，但是沒有人愿意正面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