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既往不咎
說罷，他不再等待兒子的回答，大步流星地跨出了家門。
顧山行見狀，連忙加快腳步，幾乎小跑著跟上了父親高大的背影。
隨著父子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寬敞的家中再次被寧靜籠罩，只留下顧山亭一人靜默地坐在客廳中。
他心中不禁涌上一絲難以名狀的落寞。
弟弟顧山行至少還有勇氣與父親親近，而他自己，卻連多一句問候都不敢輕易吐露。
與此同時，在鎮(zhèn)上的衛(wèi)生站內(nèi)，江薇的點滴治療已經(jīng)完成，溫柔的護士為她遞上一杯剛剛好的溫水，并輕手輕腳地扶她坐起，協(xié)助她服下藥物。
江薇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干燥的唇瓣透著幾分脆弱，即便沒有絲毫妝容修飾，她清麗的面容仍舊難以遮掩，但這清秀之中卻夾雜著深深的疲憊與虛弱，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就在這時，顧淮川提著保溫桶踏進了病房，正好遇見江薇艱難地咽下了藥丸，她用微弱的聲音詢問道：“事情……解決了嗎？”
聽見她的聲音，顧淮川的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起來，“嗯，都處理妥當(dāng)了。正如你所料，起初她還想狡辯，直到我把證據(jù)擺在她面前，她才不得不承認。”
“我已經(jīng)讓她離開了。江薇，這次真的非常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及時發(fā)現(xiàn)，山亭和山行恐怕還要受更多的苦。”
江薇苦笑，心中滿是自責(zé)與無奈。
關(guān)鍵時候自己偏偏發(fā)燒病倒，這副身子骨確實太過嬌弱，“別這樣說，我既然答應(yīng)了要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他們，就該承擔(dān)起這個責(zé)任。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會用這么卑劣的手段?！?p> “如果我當(dāng)時不是躺在這里，我真想狠狠給她兩個耳光，教訓(xùn)一下她的囂張氣焰?！?p>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未能親自出手阻止不公的憤慨。
在一旁默默聽著這一切的顧山行，嚇得更加不敢出聲，悄悄躲到了父親的背后。然而，顧淮川卻輕輕拉開了他，示意他勇敢面對。
江薇疑惑地望向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發(fā)生什么事了？”
顧淮川輕輕摸了摸鼻子，表情略顯尷尬，他走過去將手中的粥輕輕放在床頭柜上，“是小老二想要向你道歉?！?p> “小麗慫恿他們堅稱那個有問題的包子是你做的，意圖讓我誤會你，好讓你離開這里。”
聽到這樣的真相，江薇震驚之余，身體輕輕顫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們倆明明知道包子有問題，居然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顧山行緊攥著衣角，指尖微微泛白，他的頭低垂，聲音細如蚊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可那食物真的很香，我們太久沒有吃過肉了，舍不得浪費?！?p>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的語調(diào)越發(fā)不穩(wěn)定，最終化作抽泣。
江薇心頭一驚，難以置信地在心中嘀咕，這真的是那個未來會扭曲成冷血連環(huán)罪犯的顧家次子嗎？
她神色復(fù)雜，眼底閃過一抹柔和，輕聲細語地安慰道：“好了，別哭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們不想讓我留在家里？”
顧山行滿臉的淚痕，聞言小臉上寫滿了錯愕，小小的腦袋似是而非地搖擺不定，仿佛內(nèi)心在進行激烈的斗爭。
“開始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是來害我們的，所以才……不想你待在這里。”
他哽咽著，接著急切地解釋，“但現(xiàn)在我們明白了，你是好人。我們再也不會跟你唱反調(diào)了，請你別再生我們的氣了?！?p> 江薇對小麗利用孩童，絲毫不顧及他們身體的行為感到憤慨，但聽見顧山行提及他們對肉食的渴望已經(jīng)到了明知危險也要嘗試的地步，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
這些孩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還時常遭受欺凌，成長的環(huán)境惡劣至此，未來的命運似乎早在最初就被無情地預(yù)定。
她憐惜地凝視著顧山行，心中暗嘆，何必跟一個孩子計較太多呢？
缺乏正確的引導(dǎo)，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很容易誤入歧途。
更何況他們二人如此缺乏關(guān)愛，在小麗的強壓與誘惑之下，除了屈服又能如何？
“好了，既然這場病是因你們而起的，那么照顧我的責(zé)任，不就自然落在你們肩上了嗎？”
顧山行聞言，連忙擦拭眼淚，用力點了點頭，一臉的堅定。
“那，那我喂你喝粥？”
江薇看出他內(nèi)心的愧疚，便給予他一次補償?shù)臋C會。
他迅速應(yīng)允，小跑至床邊坐下，雙手接過顧淮川遞來的粥碗，細致而謹慎地揭開蓋子。
一手緊握碗沿保持穩(wěn)定，另一手舀起一勺溫?zé)岬闹?，輕輕吹散熱氣。
那雙烏黑的小眼眸中閃爍著專注與緊張，確保粥已適宜入口，才緩緩送到江薇唇邊。
江薇沒有拒絕，坦然接受了這份關(guān)懷，不大的粥碗很快便空了。
顧山行放下碗，小臉緊繃，眼中滿是忐忑與期盼，細聲問道：“我可以……喊你媽媽嗎？”
這話一出，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江薇在聽聞這話后，眼底不禁閃過一抹訝異與溫柔。
她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小小人兒，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愛。
“那還用說，從今以后，我既是你的父親娶進家門的人，自然也是你們的母親?！?p>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如同春日暖陽般溫暖著幾個孩子的心田。
顧山行聞言，喜悅之情溢于言表，那雙本就圓溜溜的眼睛更是笑得彎成了兩道月牙，燦爛無比。
視線悄然轉(zhuǎn)向一旁的顧淮川，昏黃燈光下，他深沉的雙眸仿佛蒙上了一層柔和的霧氣，少了往日不羈的野性氣息。
此刻的他，只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背心，露出的強健臂膀上青筋隱約可見，增加了幾分成熟男人獨有的穩(wěn)重與魅力。
江薇不由得看得有些失神，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中悄悄蔓延。
察覺到她的注視，顧淮川輕咳兩聲，試圖掩飾那份突如其來的尷尬，“夜已深，江薇，藥已經(jīng)備齊，讓我背你回家吧，畢竟家里只有2個孩子，我確實放心不下?！?p> 江薇沒有拒絕，順從地等他俯下身子，輕輕依偎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