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大人救我一命
京都雨夜里,豪華的八寶玲瓏蓋馬車,徐徐的壓過積水,朝西街襄王府走。
一個纖瘦倩麗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倒在了馬車旁,細弱的聲音透過雨幕落進了馬車?yán)铩?p> “求大人救我一命!”
馬車驟然停下,刻著謝字的車燈被風(fēng)吹的來回搖曳,有光落在地上女子的臉上。
身著斗笠蓑衣的護衛(wèi)星野垂眸看了一眼,見女子身無長物,滿身是傷,沒有什么威脅,這才跳下了車,打開了車門。
沈懷月跌在泥水里,聞聲抬眸,就見一個骨節(jié)勻稱,冷白如玉的手,緩緩地撩開了簾子。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眉若遠山,目若秋波,清雋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卻透著一股上位者才有的矜貴與淡漠。
他望向沈懷月的那一刻,沈懷月只覺得渾身的雨漬霎時結(jié)了冰。
原來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襄王府世子,當(dāng)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傅,謝宴辭。
片刻的晃神后,她舉了舉手里的玉墜子,強撐著最后一口氣,乞求道:“求大人救我一命,將我送至謝府……”
話音落下,高舉著的手,徐徐跌落,砸進了泥水里。
水花四濺,有些濺到了星野的腳面上。
男人彎腰,將她手里的玉墜子拿過來,呈給了車?yán)锏娜?,恭恭敬敬的說道:“殿下,方才這女子說要去謝府。”
京都城內(nèi),只有一個謝府,只有一家姓謝。
謝宴辭接過那沾了泥水的玉墜子,復(fù)又看了一眼跌在泥濘里的女子,沉聲道:“抱上車來。”
隨從應(yīng)了一聲,俯身抱起女子,將她放在了車上。
在他們身后依稀傳來家奴罵罵咧咧的聲音,星野看了一眼,給一側(cè)隨行的人遞了個眼色,那人立時循著聲音朝馬車后走去。
馬車內(nèi),釘死的小桌上,只擺了一個紫金爐,這會兒爐內(nèi)正徐徐裊裊的升騰著安息香的香氣。
謝宴辭靠在錦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女子,手里不停的摩挲著那塊沾了血的玉墜子,眸色晦暗。
女子著了一襲灰色的粗布短袍,許多地方都裂開著,瓷白的肌膚上,盡是血污,觸目驚心。
盡管如此,也難以掩蓋女子的美貌。
那張臉,白皙似雪,眉如翠羽,齒若含貝,若是好好收拾一番,定是傾城之姿。
只是,他的確是不曾見過,她為何會有自己的玉墜子?
馬車抵達襄王府時,雨勢小了許多。
謝宴辭吩咐星野將沈懷月抱進了王府,又著人請了郎中進府給她瞧病。
一夜的功夫,整個王府都知曉了,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爺,帶回來了一個受傷的女子,還著郎中給女子治病。
彼時,天邊翻出了魚肚白,故事的主人公正坐在書案前,看著公文。
星野推門進了書房,拱手行禮道:“大人,那位姑娘現(xiàn)下醒了,郎中說只需再將養(yǎng)兩日便能下床了?!?p> 謝宴辭放下手里的公文,抬眼看他,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深邃無垠,讓人辨不出心緒。
“她的身世來歷可查了?”
星野如實回稟道:“昨夜盤問了追打那位姑娘的人,那些人稱這位姑娘是車?yán)蓪⒅芗业难诀撸虿辉附o府上二公子為妾,便逃了出來?!?p> 謝宴辭聞言,指尖微捻,沉聲吩咐道:“既是醒了,那便過去看看?!?p> 西側(cè)殿里,明珠點綴,幽香四溢,金色的光透過明窗徐徐的打落在床榻旁,整個寢殿寂靜祥和。
沈懷月正在那閉目養(yǎng)神,就聽殿門倏地被推開,緊接著是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她垂在身側(cè)的手攥了攥,徐徐的睜了眼,一雙翦水秋瞳似是三月靜湖,水光瀲滟。
聽到腳步聲逐漸湊近時,她掙扎著身子起身,抬眸看向來人,眼底似有驚艷劃過。
“見了世子,須得行禮?!?p> 星野見她愣愣的站在那不說話,也不動,不由得出聲提醒。
沈懷月聞言,一雙美眸里,立時多了些淺淺的笑意:“阿宴,從黔州到京都,我終于尋到你了?!?p> 說罷,她絲毫沒有顧忌的朝謝宴辭撲了過去。
還未近身,便被他一腳踹在了地上。
謝宴辭眉峰微攏,提步走到一旁榻上坐定,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袍,這才抬眼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人。
“你從黔州來?”
他這一腳,沒用多大的力氣,但沈懷月這會兒渾身是傷,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疼的她當(dāng)即紅了眼,伏在地上沒有說話。
謝宴辭見她不語,眸色微深,耐著性子繼續(xù)問道:“你為何會有我的墜子?”
沈懷月吸了吸鼻子,索性不起身了,盤腿而坐,仰頭看他,沒好氣的說道:“自是你親手給我的定情信物?。∧阏f等你回了家,便八抬大轎娶我過門,我日日錐心等待,卻不得你音信,好不容易來了京都,卻被人牙子賣進了周府,日日受盡折磨……如今終于見了你,你卻……”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這一通,還沒說完,又假模假樣的哭了起來。
繁雜的聲音惹得謝宴辭額角突突的跳,他垂眸看向眼前女子,腦子里竟半分印象都沒有。
數(shù)月前,他曾帶軍南下,平邊境戰(zhàn)亂。
松安一戰(zhàn),他被副將出賣,被敵軍困至六安山,拼了半條命,帶著將士殺出重圍。
回到駐地后,他高熱不退,隨行軍醫(yī)被俘,沒有及時救治,竟險些將腦子燒壞了。
從松安城到京都,原本半個月的車程,他硬生生的走了兩個月,這中間發(fā)生的事,他都不記得了。
就是因為那次高熱,使得他頭一日的事,第二日便忘了,回到京都,找了太醫(yī),治了許久,才得以治好這病癥,只是這一路上的事,他卻如何也記不起來了。
當(dāng)時護送他回來的將士,已經(jīng)所剩無幾,剩下的都分散在各個營中,加之他公務(wù)繁忙,亦不愿此事鬧得人盡皆知,讓人鉆了空子,便沒有再提。
不成想,如今竟有人拿了他的墜子來,聲稱與他有過婚約。
且不說他不可能看上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子,即便是看上了,那他亦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自小便知廉恥,守禮儀規(guī)矩,定然不會做出此等辱沒門風(fēng)之事。
看來,此事不查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