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忍無可忍

　　姜美君依稀能辨認出“旱災”“水車”這樣的關鍵詞匯，心中不免泛起漣漪。

　　他的腳步不受控制地牽引著他，緩緩從花廳踱出，停留在了門邊，似乎這樣能更清晰地捕捉到隔壁的談話。

　　此刻，鄰室的對話變得更加清晰，每一個字都飽含著緊迫與不滿。

　　“成大人，您作為一方父母官，不可過于偏私??！您管轄的云富縣災情已大為好轉(zhuǎn)，我途經(jīng)之時目睹，那里的田野仍舊翠綠，充滿希望，反觀我們平縣，莊稼卻是一片枯黃，毫無生氣！”

　　“我僅是向您求援幾架水車，您怎會如此小氣？在義通，水車隨處可見，河水滋潤著沃土，要知道，那水原本就是源自我們東寥的河流??！”

　　“誰說我不講道理？我何曾不講道理？不過是求借幾輛水車，難不成義通的百姓是命，東寥的百姓就不是了嗎？”

　　書房之內(nèi)，平縣令楊君行雙眼圓瞪，怒火中燒，一掌接一掌用力拍打著桌面，啪啪作響，顯示出他的憤慨與焦急。

　　他身上穿著與成軒相同的官服，身旁站立著一名手持文書、神情緊張的平縣丞白逸，顯然是來此協(xié)商未果。

　　成軒顯得頗為無奈，手指輕輕按壓著額角，似乎在努力尋找解決之道，“楊大人，非是我無情不愿施以援手，實則是本縣的水車亦所剩無幾。圖紙我已經(jīng)交付于您，只需按圖索驥，聘請工匠制作即可，又何必如此逼迫我呢？”

　　然而，楊君行的態(tài)度卻堅硬如鐵，揮手之間透著決絕，“如此龐大的機械，豈是短時間內(nèi)能夠制造完成？等到水車造好，我東寥怕是早已饑荒遍野，生靈涂炭！”

　　“更何況，日頭毒辣，時日緊迫，您不會不清楚吧？時間根本不等人！而且，我們在路上明明看到，您這里新造了十架水車，成大人怎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說沒有多余的水車呢？”

　　面對這連珠炮般的質(zhì)詢，成軒迅速回應，試圖澄清誤會，“不，這十架水車已有既定安排，它們將被送往最急需的四個村莊，解救那里的民眾于水火之中?！?p>　　不料，楊君行聞聽此言，臉色驟變，一股難以遏制的怒氣自心底騰起，猛然間，他用力一甩衣袖，那動作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厲聲斥責道：“成軒，我往日里敬你為一方父母官，以為你心懷百姓，公正無私，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你竟是如此貪圖虛名之輩！你滿口仁義道德，心中掛念的只是義通的百姓福祉，只著眼于義通的繁榮發(fā)展，卻將我們東南的子民置于何地？難道在你眼中，東寥的蒼生就該默默承受天災之苦，無藥可救嗎？”

　　“你擁有足以解燃眉之急的水車，卻吝嗇不肯借出，言辭閃爍間，還不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年終政績，好在官場上博得一個辦事高效、成績斐然的美名！你初登縣令之位，急于立竿見影，所作所為，哪里真正是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考慮，分明是在為自己日后的高升鋪設金光大道??！”

　　這些指責如千鈞重負，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在場之人無不感受到一種壓抑。

　　成軒一時語塞，胸中憋悶，有苦難言。

　　他深知，這十架水車背后是自己頂著巨大壓力，向多位鄉(xiāng)紳低聲下氣借來的資金，每一份借據(jù)都承載著他的汗水與辛酸。

　　此刻，囊中羞澀的他，若再失去這批水車，便再無能力迅速建造新的，東寥的困境也將更加棘手。

　　但作為一縣之長，這份隱忍與苦衷，他又如何能輕易訴說？

　　他的臉色由蒼白轉(zhuǎn)為潮紅，再由紅轉(zhuǎn)為陰郁，最終，一股無名之火在胸中燃燒，憤慨地回應楊君行：“楊大人，若您真心關心百姓，何不盡快帶著圖紙歸去，動員全縣之力，趕制水車，早日將平縣的民眾從困苦中解救出來，而非在此空談指責，浪費寶貴時間?！?p>　　“你的意思是我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東寥百姓受苦，而你坐視不理，反來譏諷我的無能？”

　　楊君行的聲音陡然拔高，幾近咆哮，他轉(zhuǎn)頭望向隨行的縣丞，仿佛尋求共鳴：“你聽見了嗎，成大人竟敢這般諷刺我！”

　　一剎那，楊君行如同掙脫枷鎖的野馬，情緒失控，猛地向成軒沖去，他使出的招式粗魯而直接，撕扯、抓撓、扭打，完全沒有了一個官員應有的風度。

　　成軒想要避開這場無謂的紛爭，卻見白逸快步上前，擋住了唯一的退路。

　　“楊大人，請您冷靜，再如此胡鬧，休怪下官不得不采取措施！”

　　成軒心中焦急，情急之下，用力推了一把楊君行的胸口。

　　這一推，使得楊君行重心不穩(wěn)，連連后退，腳步踉蹌間，“哐當”一聲巨響，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撞上了書房的門框，門被撞開的瞬間，腳下一滑，他像一片落葉般從門檻跌落，重重地摔在門外的石板地上，發(fā)出沉悶的一聲。

　　成軒愣怔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旋即飛快地奔出書房，只見楊君行倒地不起，因疼痛與不適微微輾轉(zhuǎn)，試圖找到一個稍微舒適的姿勢。

　　而幾步之外，姜美君呆立當?shù)?，雙目圓睜，顯然對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感到極度驚愕，她的眼神在倒地的楊君行與站在門邊，面色鐵青的成軒之間徘徊，一臉難以置信。

　　官場之上，竟會出現(xiàn)如此荒誕不經(jīng)的武斗場面，這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成軒的臉色越發(fā)陰沉，初始時的慌亂逐漸被冷靜所取代，他知道，此事遠未結(jié)束，一場風波即將來臨。

　　然而，在這一刻，若有人仍無法洞察到楊君行在故意施展那古老的“碰瓷”藝術，那這人自己恐怕就會成為周遭的笑柄。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微妙的緊張感，只待某個細微的動作就能將其點燃。

　　白逸的臉色仿佛天際聚攏的烏云，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降臨。

　　他猛地一驚，伴隨著一聲急促的呼叫，幾乎是以一種不顧一切的姿態(tài)沖向倒地的楊君行身邊。

　　回轉(zhuǎn)身來，他的手指直指成軒，如同控訴命運不公的詩人，聲音中充滿了憤慨與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