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滿載而歸
糧鋪與周圍幾家門可羅雀的商鋪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里人頭攢動,喧鬧非凡,隊伍從鋪內(nèi)蜿蜒至門外,宛如一條渴望溫飽的長龍。
排隊等候的人群中,有面露焦慮的老者,有懷抱嬰兒、神色疲憊的婦人,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于那扇半掩的木門。
凌瑾韻緊隨母親身后,輕巧地避開偶爾碰撞的人群,眼神中既有對即將購得糧食的期盼,也有對現(xiàn)狀的一絲擔(dān)憂。
王蓮娟則不時踮起腳尖,努力透過人群縫隙窺視店內(nèi)的景象,隨即轉(zhuǎn)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對凌瑾韻輕聲道:“韻兒,娘剛才瞥見里面糧食堆得像小山,看來今天咱們有望滿載而歸了。”
家中糧食短缺已有數(shù)日,餐桌上每日僅靠著寥寥無幾的野菜和幾個干癟的土豆勉強(qiáng)果腹。
隨著大自然的嚴(yán)苛考驗,連那些曾隨手可摘的野菜和樹皮都變得難尋。
一家人的肚子日益消瘦,再不補(bǔ)充糧食,接下來的日子恐怕只能靠勒緊褲腰帶來度過了。
王蓮娟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面焦急地計算著錢袋中的銅板是否足夠,一方面又隨著緩慢蠕動的隊伍一步步向前挪移,眼中閃爍著既期待又擔(dān)憂的光芒。
凌瑾韻雖然心中有數(shù),自己的秘密空間里藏著足夠的糧食足以解燃眉之急。
但她清楚,那些糧食只有在秦家有相似種類的情況下,她才能不動聲色地“發(fā)現(xiàn)”它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驚恐和誤解。
若是憑空變出,只怕會讓自己瞬間成為人們口中議論的“仙姑”或是避之不及的“妖精”。
終于,輪到母女二人,王蓮娟堆起和善的笑容,輕聲詢問柜臺邊忙碌的伙計:“小伙子,現(xiàn)今的糧食如何標(biāo)價啊?”
那年輕的伙計不假思索,快嘴如刀,一口氣報完了價格:“新鮮大米一兩銀子一桶,面粉也是同樣的價;陳年米便宜些,三百文一桶,糠皮和麩皮都是五十文一桶。您打算買多少?請快點決定,后面還有一大串人等著呢!”
王蓮娟的手指緊緊捏著那個沉甸甸的錢袋,目光在陳年米上徘徊,對新米和面粉只敢匆匆一瞥便即放棄。
思量再三,她終是開口:“小伙子,給我們稱二十桶糠皮和二十桶麩皮吧?!?p> 未待伙計動手,凌瑾韻便急急接口,眼中閃過一抹堅定:“再加五十桶陳年米,十桶新米,五桶面粉。”
這是出門前秦硯辭悄悄在她耳邊的囑咐——糧食多多益善。
伙計聞言一愣,手中的秤桿微微一頓,疑惑地來回掃視王蓮娟和凌瑾韻:“這米和面粉還買不買?到底聽誰的?”
王蓮娟雖心疼那來之不易的銀兩,但看到凌瑾韻如此堅決,只好狠下心腸,牙關(guān)一咬:“秤,全部秤了!”
言畢,她轉(zhuǎn)頭望向凌瑾韻,眉頭微皺:“韻兒,我們買這么多,到時候怎么搬回家呢?”
凌瑾韻笑靨如花,輕拍母親的手背安慰道:“娘親莫憂,我和硯辭已經(jīng)商量好了,待酒坊裝好酒,板車就會直接過來運(yùn)糧食,一并解決?!?p> 王蓮娟這才放心了,她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她看著那一袋袋沉甸甸的糧食被細(xì)心地搬上板車,雖然心疼那花出去的銀兩,但想到過去兩次懷揣金錢卻買不到糧食的絕望。
此次能夠順利購糧,無疑是莫大的幸運(yùn),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安定。
在這荒年里,家中有糧,人心才不慌,日子方能過得踏實。
待到秦三壯和秦硯辭推著已裝載著幾大壇酒的板車來到糧鋪前,伙計麻利地幫忙將糧食逐一安放其上。
糧鋪購置的大袋子太過醒目,尤其在城中繁華地帶尚可掩人耳目,一旦需穿越至偏遠(yuǎn)村落,那些因饑荒而目光貪婪的流浪者們很難不對這滿載的糧食生出非分之想。
秦硯辭輕輕掀起一只沉甸甸的陶壇蓋子,期待中卻只見空洞的內(nèi)壁,不禁苦笑。
隨即,他將陳年舊米與新收的稻谷細(xì)致地混合,宛如調(diào)和著生活的甘苦,緩緩倒入那空置的壇內(nèi)。
緊隨其后的,是五桶細(xì)白面粉,它們被小心翼翼地安置于壇底。
最終,只留下裝滿麩皮和糠皮的袋子孤零零地躺在牛車之上,仿佛是這艱難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余燼。
太陽逐漸升高,接近晌午時分,秦硯辭與秦三壯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合力拉著沉重的板車,朝著秦家村的方向緩緩行進(jìn)。
雨后的村莊顯得格外清新,但這份寧靜背后,卻是村民們?yōu)樯嬅β档纳碛啊?p> 農(nóng)田里,汗水與泥土交織,每個人都在為了那一份收獲而不懈努力。
見到秦家這不同尋常的一幕,田間勞作的鄉(xiāng)親們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其中一人忍不住高聲問道:“哎,這是走什么好運(yùn)了?竟然雇了牛車拖這么多壇子回來,是要開宴席嗎?”
語氣中不乏幾分玩笑與羨慕。
聞言,王蓮娟依照凌瑾韻事先指點,愁容滿面地回應(yīng),聲音里帶著無奈:“唉,哪里有什么好運(yùn)。如今世道艱難,三牛做工的酒坊也難以為繼,工錢是一分未得,只能用這些酒抵他三年的辛苦。你說,我們拿著這些酒,能有什么辦法呢?賣不出去,喝了又填不飽肚子,反倒容易誤事?!?p> 她頓了頓,語氣轉(zhuǎn)而帶上幾分試探:“不過,我記得你對這酒情有獨鐘,要不要帶點回去給他嘗嘗?價格嘛,咱們鄰里間,就算個友情價,二十文錢一斗如何?”
剛剛還在打趣的婦人聞言,連忙擺手笑道,笑容里藏著幾分尷尬:“不了不了,若是在以往,我肯定樂意買些,可現(xiàn)在家里鍋都快揭不開了,哪里還有閑錢去買酒喝呢?”
王蓮娟輕嘆一聲,點頭附和。
秦硯辭和秦三壯繼續(xù)推車前行,逐漸遠(yuǎn)離人群。
就在歸家路途過半之時,一個身影如同疾風(fēng)般自旁側(cè)草叢中躍出,猛然撲倒在板車前方,隨即抱住腿痛苦地呻吟起來。
凌瑾韻定睛一看,那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上門滋事的劉虎子!
心中暗自驚訝,未曾料到劉虎子在上次被驅(qū)趕之后,今日竟故技重施,再次上演這場碰瓷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