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自己釀的苦果

　　沉默，長久的沉默。

　　這樣的沉默持續(xù)了十多分鐘，直到一聲凄厲的哀嚎劃破天空：“老天爺呀——，怎么就不肯給我們這些窮苦百姓留條生路?。　?p>　　“我出去瞧瞧！”楚辭推開門，院子里鋪滿了厚厚的一層冰雹。

　　小老頭兒一家人滿臉頹廢地蹲在門口，見楚辭出來，勉強撐著起身打招呼。“貴人，您有何吩咐？”

　　“外面……”見此情景，楚辭反倒有些難以啟齒。到嘴邊兒的話轉(zhuǎn)了一圈兒，變成了：“你們南邊村子大多鄰水，閑暇時會做腌魚嗎？或者魚干兒？”

　　“有，有。柱兒，快去把后院的魚干兒拿來?！毙±项^雖不明楚辭的意圖，但下意識地將她視為救命稻草，急忙吩咐小孫子。

　　“爺爺，都拿過來嗎？”家里窮，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點兒正經(jīng)葷腥兒。大一點的魚，都要換錢。魚干是他們家難得的肉食，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他想吃肉。自然有些舍不得。

　　正巧錢竄子他們也被楚辭的舉動所吸引，打開了房門。小老頭生怕因此惹得楚辭不悅?！澳哪敲炊鄰U話，都拿過來！”

　　“哦！”被爺爺訓(xùn)斥了，小孫子很不開心，但不敢反駁。耷拉著腦袋小跑著離開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提溜來兩筐不一樣的魚干?！安慌履υ挘瑸榱朔奖愦鎯?，通常直接用生魚晾曬。但小孩子嘴饞，家里老婆子心軟，便給做些熟的?！?p>　　小老頭指著其中一筐，向楚辭介紹道。

　　楚辭也不推辭，嘗了一口。味道鮮美，口感酥脆。越嚼越香，的確適合小孩子。當(dāng)下招呼自己的小伙伴兒：“大姐，千雪、千言，你們也來嘗一嘗?！?p>　　三人下意識地望向范老爺子，范老爺子微微頷首。三人才笑著走了過來。本以為是楚辭夸張，沒想到是她們狹隘了。

　　“老爺子，您家人的手藝堪稱一絕?！鼻а└呛敛涣邌莸目滟澋馈?p>　　千言點頭，順著千雪的話頭兒，說道?！班?，路上解悶兒正合適。嫂嫂，要不，買一些吧？就是不知老人家是否舍得？”

　　“舍得，舍得。這一筐您就給五十文，不，三十文就行，三十文足夠了?！毙±项^激動得難以自持。

　　楚辭卻微微蹙眉，“只是這數(shù)量有些少。”

　　“少？這……”小老頭猶豫了一下，“其他人家多少也會做些，就是不知合不合幾位貴人的口味？”

　　這倒是個問題，楚辭有心幫忙。但卻不會真當(dāng)冤大頭，好在柱兒是個開朗的孩子。

　　“我知道，王奶奶家的魚干最好吃，小苗兒、小牛、小魚還有小小跳的娘做的魚干也都很好吃。但是小小跳的奶奶，人很壞，還很小氣。小小跳的娘每次只能偷偷做魚干?！?p>　　“那就收這幾家的，有多少收多少？五十文一斤，生魚干也收，要求必須是不比您剛剛拿出來的差?！背o一錘定音。

　　“哎，哎！我這就去通知大伙兒?！鄙氖斓聂~干都要??！期待成為現(xiàn)實，且遠(yuǎn)遠(yuǎn)超出預(yù)期。

　　小老頭開心極了，偷偷在心里算了一筆賬。有了這筆錢，他們家不僅補種種子的錢有了，還能有剩余。再買些上好的瓦片，冬天的房子也能更暖和些。

　　前一刻還被愁云籠罩的村子，下一刻便恢復(fù)了生機。雖然沒被點名的人家有些不滿，但也被村子里的老人聯(lián)手鎮(zhèn)壓了下去。

　　對此楚辭很是滿意。

　　范景瑞一直是自傲的。

　　即便被流放，他也以自身的淵博學(xué)識和清正家風(fēng)為傲。他堅信，即便到了流放之地，他也能憑借一身的才學(xué)為國為民。因此，一直以來，楚辭所做的一切，他都覺得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然直至此刻，他方才明白，言勝于行。老爺子憂心村民生計，而楚辭則以切實之舉，令村民得以存活。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狹隘了。想通了這一切，范景瑞對楚辭再也沒了排斥，快步走到楚辭身邊。“你在幫他們！”

　　哇哦，這位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么。怎么？

　　楚辭側(cè)身看向屋子里的老爺子，老爺子微笑著頷首，楚辭更加確定了：“是爺爺？他讓你過來的?！?p>　　自己的釀的苦果，自己得吃。范景瑞苦笑一聲：“難道就不能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嗎？”

　　楚辭聞言退后兩步，“你想說什么？”

　　就連千雪、千言也防著他，“大哥，別忘記自己的身份?，F(xiàn)在咱們做不到更多?！?p>　　范景瑞這下真的傷心了，“千雪、千言，在你們心中，大哥我就是這樣一個輕重都不分的人嗎？”

　　兩人齊齊搖頭，更多的是茫然?！按蟾纾⒃斐傻膿p失真的很大嗎？”

　　“很大，爹爹說，田里的麥子被攔腰折斷。這一季的小麥算是白種了。我們村子本來就窮，這么一來，就更難了?！毙⌒〉闹鶅海勂疬@個話題，卻沒一點兒小孩子的活潑。

　　千雪、千言聞言對視一眼，再一次慶幸，她們遇到了這么好的嫂嫂。

　　就是大哥吧，多少有點兒不知好歹。于是轉(zhuǎn)頭，齊齊給了范景瑞一個白眼兒。可誰讓他理虧呢，范景瑞還能如何，只能受著唄！

　　“我改，我一定改！我發(fā)誓，以后定會好好對待你們的嫂嫂?！?p>　　楚辭無語，她真的沒有他們想的那么偉大。不過白得的勞動力不要白不要，“那好，收魚的事就交給夫君了。夫君，可以嗎？”

　　“好?！狈毒叭鸫饝?yīng)得極為干脆。

　　明明兩人只是在公事公辦，范家的幾位長輩卻全都露出了姨母笑。

　　小嬸嬸甚至走到楚辭婆婆身邊，輕輕碰了碰自家大嫂的胳膊，“大嫂，瑞哥這算是開竅了吧？”

　　范大夫人好笑的搖搖頭，“瑞哥兒是否開竅了，我不曉得。但公公、婆婆，對這個孫媳婦兒絕對滿意的不得了?！?p>　　“只要公公婆婆滿意，你就不滿意了？”這話小嬸嬸可不愛聽，笑著懟了自家大嫂一句。

　　之前范大夫人確實對楚辭是不滿的，新婚當(dāng)天被抄家。這不妥妥的災(zāi)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