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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燉與麻辣燙

亂燉與麻辣燙 《坐轎之爭》

亂燉與麻辣燙 陸石. 2500 2024-04-14 20:01:00

  前幾年跟幾個朋友去黃山旅游。到了黃山,幾個人因為坐轎子的事情發(fā)生了爭吵。當(dāng)然,這種爭吵是朋友間的那種爭吵,是有別于陌生人打架那種爭吵。

  爭吵的雙方分別以“少爺”和大記為代表。

  “少爺”是董橋的外號。因為家境好,常常自恃而驕,所以大家就給他起了這么個外號。

  董橋身材魁梧,五大三粗都不能準(zhǔn)確形容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行走的啤酒桶。

  胖人大多有個特點,脖子短。董橋的脖子已經(jīng)短到可有可無的地步了,隱形了似的,終生不會得頸椎病的那種。別人的脖子能看到,他的脖子得找。別人的腦袋都是長在脖子上的,他的腦袋像直接坐在了肩膀上。為了證明自己有脖子,他專門定制了一條特大的項鏈,能拴住藏獒的那種。別人的項鏈都是戴在脖子上的,他的項鏈?zhǔn)桥诩缟系?,像女人披肩上的流蘇。誰看見了都會替他擔(dān)心那么粗的項鏈會不會把頸椎壓斷了。

  如果單從外貌看,他不像個少爺,因為少爺?shù)男蜗蟠蠖际巧聿谋容^單薄。而他倒像個伙夫。

  大記正好相反,身材瘦小到有些干癟。如果讓他去演逃荒的難民,基本不用化妝,本色出演就能獲獎。

  大記出身農(nóng)民家庭。雖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了農(nóng)民的身份,但依然保持著農(nóng)民那種樸素的本色。

  來黃山之前,我們幾個人已經(jīng)在別處玩了幾天了??梢哉f體力已經(jīng)消耗得差不多了,加上每天晚上喝酒,搞得是人人疲憊不堪的。

  所以,上黃山時,董橋提出坐轎子上去。

  旁邊幾個轎夫一聽到有人要坐轎子,迅速就圍了上來。其中一個轎夫?qū)Χ瓨蛘f道:“坐轎子吧,否則你根本走不到山頂。”

  轎夫一心想著生意,也顧不上董橋的體重了。

  其它圍上來的轎夫也在旁邊附和,畢竟我們一行有好幾個人,如果都坐轎子,他們就都有了生意可做。

  大記不主張坐轎子,倒不是怕多花幾個錢,他只是單純認(rèn)為幾個身體健康的老爺們,坐轎子有點不忍心。畢竟那些轎夫看上去年齡都不小了,有的甚至跟他父親差不多大。

  他父親仍然在農(nóng)村,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看見幾個轎夫,如同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一樣,他怎能忍心讓父親給自己抬轎子上山。

  大記這個人心腸軟,整天悲天憫人的,有很強(qiáng)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尤其看不了弱者的苦難,每次看見乞討的,他都會不分青紅皂白地予以施舍,哪怕對方是個騙子。為這事,大家沒少說他。大記呢,他說我分不清誰是真正的窮人和騙子,但我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把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送給大記,是在恰當(dāng)不過的了。

  同行的幾個人當(dāng)中,有說坐轎子的,有說走著上山的。主張坐轎子的說,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怕爬不到山頂。主張走著去的說,出來旅游就是要一邊走一邊看旅途的風(fēng)景,還說坐轎子就失去了意義。尤其還說到了董橋,說你那么胖,正好利用這個機(jī)會減減肥。

  董橋說,我的胖又不是一天吃的,靠爬一次山能減幾兩。董橋的態(tài)度非常明確,他就是要坐轎子。

  就在幾個人爭論不休的時候,旁邊的轎夫又在一邊敲邊鼓。

  “你們肯定爬不到山頂?shù)??!?p>  “看你們都是有錢人,不差幾個轎子的錢吧?”

  一個年老的轎夫一邊說一邊去拉董橋的手,吃定董橋的樣子。盡管他也知道抬董橋上山會很費(fèi)勁,但他不想失去這單生意。

  董橋本來就極力主張坐轎子,見轎夫拉他,順勢就坐上了那個老者的轎子。

  其它人見狀,只能各找了一頂轎子。

  我選的是兩個相對年輕一點的人抬的轎子。說是年輕,其實也不怎么年輕了,兩個人加一起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大記說什么都不肯坐轎子,轎夫說給他優(yōu)惠點他都不坐。然后氣囔囔地掄起了雙腳,一個人跟著大家走。

  董橋是第一個坐上轎子的,走的時候也排在了最前面。因為他的體重太重,兩個轎夫走起路來很是吃力。沒走多遠(yuǎn),轎夫頭上的汗就和身上的汗匯集成了一條條小河。

  我坐的轎子排在第二位,和前面的轎子間隔有五六幾米遠(yuǎn),但兩個轎夫的喘氣聲就像在我的耳邊一樣,直擊耳膜。那個老一點的轎夫走在前面,每走一步都顯得很吃力,背部一直彎著,像拉滿弦的弓。與他同抬一個轎子的,個頭相對高些,每走一步,都有往前拱的意思。

  董橋半躺半仰在轎子里,不時地翹著二郎腿,優(yōu)哉游哉的樣子。偶爾看看兩邊的風(fēng)景和走在后面的我們,滿臉都是很愜意的神色。

  給我抬轎子的兩個轎夫雖然年輕點,但也都是氣喘吁吁的。

  中途的時候,有個轎子超過了我們。這個轎子上坐的是一條黃色的金毛狗,緊跟在后面的,是一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女人。那條黃色的金毛屁股朝前,眼睛朝后,一直看著它的主人。

  大記走在我的旁邊,眼睛里流露出明顯的不屑。待那兩個轎子走遠(yuǎn)后,竟朝那個女人狠狠地“呸”了一口,那口吐沫差點把石階給砸個坑。

  到了目的地后,幾個人下了轎子就蹲在了地上,因為屁股和腿都有點坐麻了。我的腿還好,因為途中我下來走了幾段。

  幾個轎夫放下轎子后就大口地喝水,因為他們身體里的水份已經(jīng)蒸發(fā)得不多了。

  大記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張得大大的,不時地還伸出了舌頭,像極了一條又熱又累的狗。

  而走在我們前面的那條金毛,倒精氣神十足的樣子,在主人身邊蹭來蹭去的要水喝。狗主人自己都沒顧得上喝水,卻先給了她的金毛幾口水喝。

  大記雖然沒再“呸”那個女人,但也用白眼珠子瞪了人家一眼。好在那個女人只注意她的狗了,根本沒瞧大記一眼,否則真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當(dāng)天的旅游大家很是開心,雖然累點,但都覺得不虛此行。只有大記,給人的感覺總是悶悶不樂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不知是誰又提起了白天坐轎子的事。本來言語不多的大記,倒是說起來沒完沒了的。

  大記說的觀點歸納起來就一個意思,說我們有胳膊有腿的,就不應(yīng)該坐轎子。說白了,就是他看不了那幾個抬轎子人的苦。尤其說到那個女人和那條金毛,他的氣還沒消似的,他認(rèn)為那個女人讓她的狗坐轎子,是對轎夫的侮辱,人坐轎子也就罷了,狗還坐上轎子了,真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

  在大記看來,我們坐轎子有點像地主壓榨剝削窮人的意思。

  我不否認(rèn)大記的觀點,他說的有一部分確實是對的。我更敬佩大記的憐憫之心,我也同情那些抬轎子的轎夫,可對大記的有些觀點卻不敢茍同。

  我說,我們坐轎子上山,看似累著了那些轎夫,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不坐他們的轎子,他們今天可能就沒有收入,他們的家人可能等著他們掙錢吃飯、供孩子上學(xué),或者是給家人看病。總之,我們不是不同情他們,不可憐他們,更不是地主似的在壓榨他們,而是在幫他們。

  有些憐憫,看上去像是同情,其實是一種變了相的冷漠;有些幫助,看上去像是冷漠,其實是一種關(guān)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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