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春日宴相看王家女（3）

　　王氏動作倒是很快，不過三兩日，素櫻便來請了，史平君用畢早膳后，攜甄氏至寧府會芳園赴宴，卻見園中梅花將落未落，桃花新立枝頭，濃妝淡抹的兩簇紅疊在一起，頗有幾分意趣。

　　“這景倒好，就是天還冷些?！蓖跏蠋е菲骄跁紙@游玩了一會兒，便領(lǐng)著她往留芳亭去，“亭中已備下了炭火，可暖和些，今日不過家宴小聚，吃食不甚名貴精致，嬸嬸賞臉罷?！?p>　　“大嫂嫂跟我們還這么客氣，可是那我們當(dāng)外人了？”甄氏打趣道，“快快拿好酒來，先喝三盅賠罪?！?p>　　“酒倒是有，只怕喝多了醉熱，再被風(fēng)這么當(dāng)頭一吹，改明兒你就該頭疼腦熱地臥在床上起不來了，我倒是想給你喝呢，就怕你回頭又怨我不攔著你?！蓖跏峡鋸埖貒@了一口氣，“唉，依不依你都犯難，真是難辦?！?p>　　甄氏笑著啐罵一句：“嫂嫂這是那話堵我呢！”

　　正玩鬧著，卻見一人蓮步輕移走到跟前，婉婉說道：“這位姐姐勿惱，并非大姐姐不拿好酒出來款待，而是今日起西風(fēng)，尚有幾分寒意，酒性最熱，飲過之后發(fā)了汗，若再經(jīng)風(fēng)吹，乍冷乍熱必得傷寒。今日大姐姐特準(zhǔn)備了桃花酥、太師糕、粉蒸五色珍珠餅之類的香甜點(diǎn)心，又備下了清甜的梅香露茶，賞景品茗，豈不是更妙？”

　　甄氏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妙齡女子婷婷站在不遠(yuǎn)處，眉眼帶笑，舉手投足間極具大家閨秀風(fēng)范，雖說不上有多美，但那通身的氣度一下就壓過了甄氏，不愧是王家的姑娘，行事作風(fēng)與王氏頗有幾分相似。

　　“嬸嬸，這便是我那娘家妹子，名叫知晴。”王氏笑瞇瞇地開口介紹道，“前些時候我病了，她心里惦念著，時常差人來探望，好容易挨到我病好了，忙不迭就過來看我，今日這梅香露茶是她親手調(diào)制的，嬸嬸千萬別嫌棄才好?！?p>　　王氏本是王家旁支的姑娘，因王老夫人的長女才出生不久便夭折了，為求安慰，才抱了王氏養(yǎng)在自己膝下，王知晴自出生起便是王氏帶在身邊的，兩人年歲雖相差一輪有余，但感情卻十分要好。

　　史平君細(xì)細(xì)打量著王知晴，觀其面相，是個溫厚純善的人，只是眉心有一處暗影，或是近幾年命定有一劫難，也不知是好是壞。她輕輕眨了下眼睛，掩去所有情緒，只淺淺笑道：“早聽聞王家二姑娘賢惠得體，今日一見，果然如是。”說著，她招手將王知晴拉到身邊，溫和地細(xì)問她瑣碎之事，“可曾讀過什么書？平日里喜歡做些什么？”王知晴低著頭一一作答，沒有扭捏的小女兒作態(tài)，也不至太過張揚(yáng)放肆，落落大方，倒是很得史平君心意。

　　甄氏坐在下首，打眼瞧著史平君對王知晴處處滿意，心頭直冒酸水，相當(dāng)初，史平君對她可沒多少好臉色，過門后，她處處陪笑臉，想盡辦法討好，才偶爾得那么一兩句關(guān)切，如今，人都還沒過門，就對著人家姑娘這般熱切，說到底，還是偏心小兒子——但甄氏偏又無處發(fā)作，只得獨(dú)自一人生悶氣，懨懨地吃糕點(diǎn)。

　　忽地，有一人匆匆來報：“太太不好了，小廚房那邊走水了。”

　　“怎么回事？！”甄氏驚聲斥問，“火勢可控制住了？快派人去引水滅火。”

　　史平君端坐在首座，面色沉靜：“怎么回事？”

　　“是夏嬤嬤和徐婆子拌嘴鬧起來，不小心擦到火星燒著了?！眮砣思奔闭f道，兩頭回話，“現(xiàn)下火已經(jīng)滅了，只是夏嬤嬤地衣裳被燒了，后背焦了一片，血肉模糊，又不敢挪動，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甄氏心里猛地一沉。

　　夏嬤嬤！那可是她的臂膀之一！

　　“那還不快去請大夫?！闭缡狭r說道，急得不行，恨不得即刻就回榮府去現(xiàn)場看看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不急。”史平君揚(yáng)聲止住甄氏的動作，視線冰涼地掃過她的臉，轉(zhuǎn)而看向王知晴，“王二姑娘，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才好？”

　　王知晴微微一愣，連帶著王氏和甄氏都愣了一下。

　　不怪她們愣神，實(shí)在是史平君表現(xiàn)得過于平靜，平靜到她好像一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一般。

　　好一會兒，王知晴才在史平君的注視下緩緩開口道：“自是要先救人，再了解事情來龍去脈，秉公處置，最后引以為戒，勿要下次再犯。誠如今日之事，先不追究是非對錯，找大夫救治夏嬤嬤是要緊，等傷勢穩(wěn)當(dāng)了，再傳徐婆子來當(dāng)庭對峙，不能因?yàn)橄膵邒咧貍銛喽ㄋ菬o辜的，要聽雙方如何辯駁，此外，還要一一詢問在場的人，待到事情查清楚后，有過者自是當(dāng)罰，不過今日之事，想是兩人都有過錯，或可一并罰過……”

　　還未等王知晴說完，史平君便抬手止住了她的話頭，道：“這兩人已不是第一次鬧了，我已繞過她們一次，這次絕不姑息。”她冷哼一聲，對著來傳話的下人道，“去告訴賴大，這兩人各打二十板子，趕出府去，若有子女在府中干活的，一并趕出去，永不再用。叫府里的人好好看著，一而再再而三在主人家里挑事是個什么下場！”

　　“是、是……是。”下人抖著聲音跑回去了。

　　“王二姑娘，你是個善良心軟的好孩子?！笔菲骄掌饸鈩?，對著王知晴淺淺笑道，“夏徐兩人早幾個月前就因?yàn)閭€人恩怨在我面前鬧過一次，我給過她們機(jī)會改過自新，可她們尤覺不足，想著咱們家的太太、奶奶是好說話的人，便總不把心思放在手中的活計(jì)上，天天想著怎么報復(fù)對方，那我可就真容不下了。你說是不是？”

　　王知晴呆了呆，這和她母親教導(dǎo)她的管家技巧全然不同，她母親告訴她，管家要求中庸之道，不可太過強(qiáng)硬，也不可太過軟弱，其中的分寸把握是最難學(xué)的，可今日史平君這一手卻告訴她，先軟后硬也可以立威。她起身，對著史平君緩緩一禮：“知晴受教。”

　　史平君拍了拍王知晴的手，對她的識趣很是滿意。

　　而甄氏，已然是咬碎了一口銀牙，暗暗將王知晴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