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成績那天。
林樂樂和張驍奈早早守在排行表前。時間一到,排行表周圍便圍了一群人。林樂樂站在最前面一目十行尋找名字。
張驍奈打了個哈欠問道:“你之前不是從來不看這玩意兒的嗎?”
林樂樂支支吾吾:“比較期待這次成績。”
張驍奈不知道的,是每次大考排行表刷新后,放學去往校門的路上,林樂樂都有假裝不在意的瞥一眼。
許安成績比較穩(wěn)定,從來都是在排行表第三列上下徘徊。名字也很好找,熟悉他的在第三列掃一眼就看到了。
排行表只列出全年級前一百名。
找到了!
目光鎖定的地方寫著:許安,數(shù)學150,英語150,語文89。
哇!
偏科到如此境地也是一種實力。
“樂樂,這呢,“張曉奈回頭拽林樂樂,看見她眼底的笑意,微
愣,順著目光目瞅去,“看啥呢,笑得像個傻子……“
張曉奈也是個聰明人,老早就懷疑林樂樂和許安間是不是什么小情愫,這一眼,算是明白個徹底。
“喜歡許安?“張曉奈開始炸魚。
“?。可??沒呀!“林樂樂裝傻充愣。
炸魚高手繼續(xù)炸:“別裝,我早看出來了!“
林樂樂繼續(xù)裝:“真沒有??!“
“那上次你和許安在樓梯……“張曉索故意停頓,做出一幅心知肚明的表現(xiàn)。
果然,林樂樂不經(jīng)炸:“我投降。“
張曉奈繼續(xù)炸:“是暗戀?!?p> “這你都知道?”
張曉奈話題一轉,露出賤兮兮的笑:“所以你和許安在樓梯到底干嘛了?”
林樂樂反應過來被炸了:“張!曉!奈!你又炸我!”
“唉,別打別打,我怎么知道要你吃虧不長教訓吶!”
張曉茶抬手:“ stop,打?。″e了,請你多吃泡芙?!?p> “我要兩個?!?p> “行!改天給你打聽一下許安的感情史,楊有才和許安初中一個班的,他一定知道!”
……
晚上。
林樂樂做夢了。
“錯了,再來。”
“錯了,重新?!?p> “不對?!?p> “重來。”
一遍又一遍。手指已經(jīng)麻了,關節(jié)也有些脹痛:“媽媽,我們歇一會兒再練好不好?!?p> 女人長的很是漂亮,五官盡顯溫柔,而她卻用最溫和的語氣拒絕了小樂樂的請求:“乖,再加把勁,等順下來了就休息?!?p> 小樂樂蹬了蹬自己還夠不著地的小短腿,有些氣,卻也很無奈,螞蟻扭不過大象腿,伸開小手繼續(xù)彈。
“再來?!?p> “錯了,重來。”
……
小樂樂再一次重來,抬尖剛觸碰琴鍵卻像是觸著水面,明明眼前還是鋼琴,卻仿佛看到水面泛起的一圈大過一圈的波紋,反照出她蒼白的小臉。
她的指尖猛的一顫。
波紋回聚,場景更換。
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許安的臉。
不,是小許安的臉,他的五官比現(xiàn)在稚嫩很多,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此時滿是天真單純。右眼眼角的黑色淚痣很是好看。
小許安握著小樂樂手,故作成熟穩(wěn)重,拍拍胸脯對她說:“沒關系,許哥陪你?!?p> 起霧了,手上的溫熱漸漸消失。
她的手開始顫抖,向前撲去。
許安哥哥,別丟我一個人……
跌倒在地,滿身傷痕。
“這小畜牲還是個會彈鋼琴的,把她手……哈哈,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爸,沒給我們兄弟幾個留活路!”
小樂樂捂著右手,意識越來越模糊。
許安哥哥,爸爸,媽媽……救救我……
她絕望的希望著。
黑暗籠罩,燈壞掉了。
她的世界黑了。
止不住的疼。
再睜眼,周圍是很多捧著碗發(fā)呆,睡覺,甚正帶怨意瞪她的人。
但這些人,要么缺胳膊,要么少腿,有小孩,婦女,親人。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男女皆俱。
她被丟到媽媽嚇唬她時提到的乞丐窩了。
多一個和尚,少一杯羹。
這個道理誰都知道。
小樂樂被孤立了,但她不能脫離大部隊。一個小縣城,夜晚一個人說不定會發(fā)生什么。
白日里為一口飯跪求來來往往路人,晚上睡在橋洞里。
饑一頓飽一頓,有時甚至和狗搶食物。
那是林樂樂最黑暗的時刻,她的希望也漸漸被黑暗吞沒。
林樂樂猛地睜眼,模糊而又清楚的夢逼的她面色發(fā)青,胃部灼痛。那是她埋在心底想都不敢想的陰暗。
那個乞丐窩也沒呆多久。半年后,政策改了,國家開始扶貧,捧碗要飯的人走越來越少,小縣城的扶貧工作員負責人是丁姨和程叔。在小縣城全員脫貧后,她們試圖尋找過林樂樂的親身父母,最終搜尋無果。
丁姨和程叔沒有孩子,她們給了材樂樂一個新家。
那年。
林樂樂八歲。
她在沼澤地深陷一年,在她快要絕望時,終于看見了光。
她的手錯失了最佳救治時間,落了根,再不能彈琴了,甚至寫字都比常人慢。
后來在日復一日心理治療中她的狀態(tài)越來越好,會笑了,會流露出更多表情了。只是比起同齡人更聽話,更懂事?;蛘哒f,更早熟。
林樂樂有一個愿望,生日上許,新年時許,祈福亦許。只有兩個字“相聚”。
與父母,與許安,與年少。
還有…與鋼琴,盡管這個太不切實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