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貴妃（4）
倪嵐眼睜睜看著夢貴妃臉色慘白暈死過去，她大喊道：“貴妃真的不知情，皇上您別逼她了，奴婢選在這殺人只是覺得這里僻靜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p> 皇上冷眼看了會兒夢貴妃揮手讓人帶走，而她被壓進大牢，被各種刑罰折磨的生不如死。
倪嵐顫抖的抬起手捂住臉，低沉的嗚咽從指縫露出，血水和著淚水順著手腕和脖子流下，是鮮紅的顏色，“我聽說皇上等她醒后，再次帶她到祠堂，當著她的面命人下井帶上來十幾雙斷手，他們說夢貴妃幾近崩潰，然后發(fā)出歇斯底里的慘叫，像是替慘死的人哀嚎。我那一刻是真的后悔了，不是后悔犯下罪行，而是沒有適可而止主動揭發(fā)自己?！?p> 幾句話下來，不止倪嵐心如刀絞，褚郢棠同樣心情壓抑，讓她親眼目睹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再看到師窈是貴妃自焚后了，可她也救不了貴妃，她自稱受到天譴，從此世間只有空負點彩之力的師窈，再無鴻運堂仙女?！?p> 香案上的神像破敗殘缺，隱約能看清女子一手撩起披在頭上的長紗，一手捏著石子作拈花狀，唇角勾勒的笑意一派天真，這般栩栩如生的神韻是仙女附身遺留的殘影還是工匠基于夢貴妃的形象造就出來的呢？
一片靜默中，褚郢棠道：“她其實早有自戕的打算，從你們動手開始，她若還想圖一份心安便只有這一種選擇了?！?p> 倪嵐聲音嘶啞尖銳，激動喊道：“不是！貴妃清清白白，是我和師窈騙了她！”
褚郢棠最懂無能為力之下的心如死灰有多么能摧毀人的意志，每一天都會反復質(zhì)問自己，活著和死亡到底哪個是他有資格選擇的，他明明是自由的，可為何仍舊感到窒息。
“欺騙她的人不只有你們，那個鈴鐺呢？”
倪嵐眼神空洞道：“師窈告訴她鈴鐺是使人入夢的寶物，那人會暫時消失世間，但過不久還會完好無損的回來，所以她日日夜夜帶在身邊，或許隨著她一起燒成灰燼了。”
“貴妃是自殺，卻不是為自己而死?！蹦邖购龅仃幱舻耐蛏裣瘢百F妃溫柔善良但并不懦弱，她用血肉裹著神像活在世間，豈是這種不經(jīng)摔打的東西可比？”
她跪爬到神像前，憤恨的指著它道：“總說保護貴妃，是為了她好，可結果呢，反倒成了害死貴妃的罪魁禍首！”
這時，外面應景的下起了淋漓細雨，輕飄飄的似有人掀起一層面紗，顯露出小路上鋪滿了白色的小花。
倪嵐斷了的雙腿劇烈的疼痛，她的臉上瞬間沁滿汗珠，牙齒咬的咯咯直響，“她來了，師窈?！?p> 宮廟外的小路盡頭出現(xiàn)一道身影，從那標志性的緋紅頭紗不難猜測她的身份，空靈清冷的聲音響起，“倪嵐，你將他們帶來這，是想要結束折磨嗎？”
倪嵐諷刺反問道：“師窈，你別太看不起人，在我看來這叫贖罪，認為是折磨的難道不是你嗎？”
師窈站在宮廟三米之外和自己曾經(jīng)的神像遙遙相望，除了工匠嘔心瀝血雕塑出的那份天真無憂，其余幾乎一模一樣，但她的目光不像是欣賞，若有若無的像是憐憫和厭惡，“你這個樣子，真是狼狽的讓人感到熟悉，可憐可悲可恨。”
她沒再理會倪嵐，視線落在褚郢棠身上，“傳聞中的南荒之主終于見到了啊，那些傳聞倒真不算離譜?！?p> 褚郢棠一愣，“什么傳聞？我自己怎么沒聽到過？”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她話里話外藏著挑剔的意思，懷疑道：“你不是一直呆在鬼皇宮嗎？竟然能知道我的事。”
“不重要，我告訴你，你目前、以后面臨的所有事都繞不開一個解決辦法，就是拾回你曾經(jīng)擁有的東西，”師窈托著一件玄色長袍，“你不會打算一直不承認原先的身份吧。”
恢復哪個身份？褚郢棠更加疑惑，那是長袍又不是龍袍，難道皇宮里還有比皇上更尊貴的身份？考慮這里的情況，他嘴角一抽，不會是類似于國師之類的存在吧。
那可真是抱歉，還不如讓他繼續(xù)東躲西藏，于是他堅定道：“你連夢貴妃都能騙，我更沒理由相信你?！?p> 師窈眉眼彎起沒有溫度的弧度，“欺騙意味著我不想傷害你啊，乖乖按照我說的做，你我都省時省力。”
“這話由你說出來尤其的惡心，夢貴妃真心待你，無論你做什么她皆不問緣由，以凡人之軀竭盡所能幫你，可你呢？讓她在負罪感中煎熬，把她推出去當替死鬼，逼得她不得不自焚，什么鴻運仙女，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賤人！”
師窈露出的半邊臉隨著倪嵐的話漸漸僵硬，在她吐出最后一個字，神像兩側破土而出的綠藤迅猛抽向她，倪嵐避無可避的橫飛出去狠狠撞上遠處樹干，幾乎攔腰斷成兩截。
師窈語氣輕慢，“說話還是這么難聽。”她懶得再裝作友善，指揮袂香女攔住欲向倪嵐走去的褚郢棠，“褚公子，她能硬扛下袂香女一擊，你不行?！?p> 褚郢棠眼睛盯著跪在地上不斷掙扎的倪嵐，他站著也沒比她跪著多有尊嚴，然后他認命的拍了下藤蔓回身道：“所以我來這是你們的手筆?！?p> 在很久之前，有人指責他是假奉天命，是虛偽的騙子，其實天命無論是真是假，他都必須置身其中成為被操縱的棋子，他們覺得不公的命運，他感同身受，但就像只有有求于他時才會殷切的看向他，其余時間恨不得沒有他這個人，不會有人在意他早就厭惡透了不得不框在別人的命運中。
在他即將碰到長袍時，淡紫色的影子倏地擋在他身前，師窈則只來得及震驚便被人掐著脖子懟在倪嵐摔的樹干上，可憐這棵樹一連遭受兩次重創(chuàng)，砰地斷裂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