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貴妃（2）
江莜薇沒在意話中深意，只覺得自己被忽視，不由得羞惱，“程千渃，你供奉的鴻運仙女遠在云端之上救不了你，你不過是拔了毛的鳳凰，跟著位爛泥侍女，比野雞還落魄，你愿表虔誠，人家還覺得掉價呢。”
夢貴妃非但不惱，反而懇切問道：“江小姐是否信奉鴻運堂？”
江莜薇哼笑，顯然是不屑一顧。
“不信也罷。你既來了，不如往后有機會入宮替我多來看看，不麻煩，上柱香即可，”夢貴妃看誰都帶著淡淡柔情，“鴻運堂因我建立，該有的兩柱香不能少?！?p> 程雙溪不由得問道：“這座祠堂真的靈驗嗎？”被江莜薇一瞪立馬改口道：“不過是個泥人，你就不要妄想憑著莫須有的氣運重得恩寵了?！?p> 夢貴妃樣貌是好，但在百花齊放的后宮并非最驚艷，可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就像是她的賜名夢，她只要笑一笑就恬靜溫婉的猶如美夢一場，令人身心舒暢，沒有誰不希望在充斥著煩惱的生活中有個這樣的美人相伴。
程雙溪又嫉妒又羨慕，尊貴如天子也不能免俗，解語花比富貴花要珍貴的多，連江莜薇都不得不承認，皇上一定會在不久之后找個理由接回她。
江莜薇見程雙溪為程千渃失神自卑，不由得怒氣攻心暗罵一句廢物，走近香爐面向程千渃，猝不及防之下推了她，裝什么高貴圣潔呢，程雙溪在她光環(huán)下見不得光，會被迷惑正常，可她江筱薇不是，也是能夠平分秋色的女子。
夢貴妃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趕忙伸手，卻不是保護自己而是立刻握住腰間的鈴鐺，但來不及，清脆的鈴聲已經(jīng)在屋里回蕩。
一直俯身跪地，睡著了似的倪嵐忽地抬起頭，滿臉驚喜，反觀夢貴妃面露不忍的欲上前一步，被倪嵐扯住裙擺，程雙溪則極為驚恐的看向江莜薇。
“你看我做什么？“江莜薇毫無所覺。
“你，你身后，有，有鬼啊啊啊——！”程雙溪再忍不住失聲慘叫，想要奪門而逃卻被倪嵐迅速抓住甩回墻邊。
江莜薇臉色一變，她身后的鴻運仙女像肯定是發(fā)生了某種驚悚的變化，她不敢回頭，強自鎮(zhèn)定道：“程千渃，我的侍女知道我今晚來了這，如果我出了事，皇上再寵愛你也保不住你?！?p> 夢貴妃面對她色厲內(nèi)荏的威脅擔憂的蹙起眉，張了張嘴似乎想安慰她，“別……”
“你們皇上都是我保著呢，千渃如何就不需要你來擔心了?！?p> 有人在耳旁呵氣如蘭，江莜薇只慘叫一聲，就被不知從哪出來的綠藤捆住拉進泥像中，一寸寸埋沒她絕望扭曲的臉龐，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嵌入神像之中。
“千渃，要不是她推了你，你是不是不打算搖入夢鈴？”驀然出現(xiàn)的錦衣女子頭上披著紅紗，四角各垂了顆花生石，一雙含情眼溫柔慈愛。
夢貴妃凝視著面相平靜祥和的神像，她低聲道：“阿窈，鈴鐺是那位公子寄放我這的，我們并不知道正確用法，貿(mào)然使用萬一傷了人，我這輩子良心難安?！?p> 師窈不在意的一笑，“我是天宮仙女，又掌握點彩之力，天下氣運皆由我說的算，這么個小鈴鐺再神秘，奈何不得我。”
夢貴妃始終不放心，再次問道：“她們本性不壞，只是嬌慣了些，嚇唬一番就好，無需做的這般過火，一會兒便將她放出來吧?！?p> “好了，你聽我的就行，我不會害你。你小時候不會質(zhì)疑我的決定，是不是那個神秘公子和你說了什么，少聽他胡說?！?p> 倪嵐恭敬的對師窈行了跪拜禮，“拜見鴻運仙女?！?p> 師窈滿意的點頭，“你不錯，我很欣賞，千渃你要和她學學，人該狠時不要優(yōu)柔寡斷，尤其是對有心害你的人。”
夢貴妃勸不動她們，只能暗自心焦，即便師窈再三保證不會輕易傷人性命，剛才那番場景僅僅看著嚇人而已，可她瞧著倪嵐興奮又瘋狂的表情，無論如何也無法完全相信師窈的話。
罷了，就算有報應，她盡量攬下就是了，看著昏迷的程雙溪道：“倪嵐，你莫要再傷了她，送她回去吧。”
倪嵐領(lǐng)命，待到夢貴妃離開，她陰沉的看向程雙溪，袖中露出一截白刃。
“我把她的手砍下來，扔進枯井，往后的許多官家小姐和她們的侍女都是遭我毒手?！蹦邖孤槟镜臄⑹霎斈曛?，褚郢棠無言以對，聽著她繼續(xù)道：“我的私欲終是害了夢貴妃，不對，是我和師窈害了她。”
那晚之后，江莜薇莫名失蹤，程雙溪被人切去雙手失血而亡，消息一出震驚朝野和后宮，奇怪的是無論如何查一點線索都沒有，皇上無奈只能盡量撫慰兩位痛失愛女的朝廷重臣。
倪嵐照舊每日在冷宮門口發(fā)呆，夢貴妃自聽說程雙溪死后整日閉門不出，雖然有不少人懷疑過她，畢竟事發(fā)地點就是她常去的鴻運堂附近，可在沒有證據(jù)，以及夢貴妃清者自清的態(tài)度下，不管是公然質(zhì)疑還是暗吹枕邊風都無法動搖皇上。
“我說過，不許傷雙溪！可你竟敢，竟敢切下她的手，行事如此狠毒，你真的是好大的膽子！”夢貴妃一雙眼眸溫柔時如夢里幻月，冷漠時便是刺骨涼意的江水，她氣急猛地拍在桌上，生生將桌子上的茶杯震落。
倪嵐規(guī)矩跪著，不辯解也不認錯，只是沉默以對。
“倪嵐，我理解你從前被人欺負想要報復的心情，可你在殺人啊。你到底懂不懂殺人會有什么后果？”
倪嵐低聲笑了，“夢貴妃，自殺和他殺的死人在冷宮不稀奇，殺人會有什么后果我的確不懂，但我更不想成為看不到后果的死人。”
宮中不似戰(zhàn)場需浴血奮戰(zhàn)，但人心詭譎同樣的生死難測，夢貴妃入宮多年親眼見識過許多，便是她有師窈提攜，身居貴妃之位也未見得輕松，身不由己的事做的再多，她依舊妄圖一份心安。
“你不想死不是你殘殺別人的理由！我日日帶你在身邊，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夠帶你脫離這，是不是日后我若是做了不順你心意的事，你也會如此對我？”
倪嵐立刻惶恐對她連磕三個頭，“奴婢真心感激您的救助之恩，您在我心里比鴻運仙女值得人敬仰，可鴻運仙女說不必再忍，奴婢也實在不想再忍了。”
夢貴妃不需要她的感激，“阿窈是神仙，我們是凡人，我們和她眼中的世界法則不同，你不該一味聽她的話。”
她日日做噩夢，夢見她坐于高堂，腳下是慘死的女子向她求饒，她想扶起她們，可師窈牢牢按住她的肩膀，倪嵐跪在她的身前，兩塊青紗自天上緩緩垂下，遮住了她的視線，但血色卻漸漸染透了青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