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敲打
他們此行去的是丞相府的正院養(yǎng)德院，其中正堂名叫安禧堂，是丞相夫婦的住所。姜融要在那里拜見唐府的一種親戚。
姜融進(jìn)入安禧堂，就見四周坐滿了人，男女都有，披錦著繡，穿金戴銀，好不亮眼。
想來，唐家的近親都來了。
這些人本來還吵吵嚷嚷的，但是在姜融踏進(jìn)屋子的一刻，就陡然安靜了下來，神色各異地看著她。
屋子里的目光都集中在姜融身上，不管大家對姜融的心思是善意還是惡意，但是姜融的容貌都讓他們感到驚艷。
姜融五官明艷大氣，舉止嫻靜優(yōu)雅，顧盼間神采飛揚，渾然不似自家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庶女模樣。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
姜融不理會這些目光，但是余光卻掃見角落里坐著一個穿著藏青色道袍，頭發(fā)也整個兒盤上去的女子，好像是一個道姑，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不過，此時也不及細(xì)想，就被芳芷帶著，走到屋子中央站定。
芳芷見她不走了，便也停下腳步，本來，她是想把人直接帶到離丞相夫人何氏一步之遙的跟前去的。
但是姜融不是傻子，她可是在侯府謹(jǐn)小慎微慣了，這種低級的引她被眾人說沒規(guī)矩的伎倆，她怎么可能中招？
只是這芳芷，真是放肆得很，不知道是何氏授意，還是她自己因著剛才自己不愿上鉤的事給自己的下馬威。不管是哪種，這個人，她可不能留了。
她可不是唐宜。
上首坐著一男一女，中年模樣，男的寬眉方額，一臉威嚴(yán)；女的慈眉善目，漾著和氣。正是丞相唐富春和丞相夫人何淑馨。
“夫人，大少夫人帶到了?！?p> 姜融眼觀鼻，鼻觀心，微垂著眸，恭敬地行禮道：“媳婦見過父親母親，愿父母大人福壽康寧?！?p> 何氏忙笑著道：“快起來，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苯谥逼鹕碜?，仍是低垂著眉眼，嫻靜地站著。
她知道，這種和善不過是表面現(xiàn)象，昨日拜堂，這位婆母便對她擺過譜了。今日這一關(guān)，定然不會好過。
果然，芳芷捧過茶來，準(zhǔn)備讓姜融敬茶，卻被何氏制止了。
何氏看了姜融一眼，轉(zhuǎn)頭對丈夫道：“老爺，您對新婦有何教誨？”
唐富春聲音略帶沉悶：“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教導(dǎo)媳婦的責(zé)任就交給夫人了。姜氏，我只說一句，你既嫁與我兒，則應(yīng)與唐家榮辱與共，唐家清流世家，最重名節(jié)，萬事先與長輩商量，不得自作主張?！?p> 唐富春這話，其實說得極重了。
這話里的意思，就是在責(zé)怪姜融昨日的爭強好勝。
姜融心中微涼，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位丞相大人“偽君子”的真面目。
姜融昨日硬是要當(dāng)眾試鞋，坐實了這事是唐家人搞的鬼，損的是唐家的顏面，雖然這等顏面盡可以找個不痛不癢的理由糊弄過去，但到底是唐家的不是。
但若姜融委曲求全認(rèn)下了，這事兒就是姜融一人的錯，跟丞相府無關(guān)，雖然這錯很可能成為姜融一輩子極大的污點。
堂堂丞相，家中人如此作亂，不思自省和整肅家風(fēng)，卻想把責(zé)任推到剛進(jìn)門的兒媳婦身上，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也難怪會為了名利把親生子送出去做質(zhì)子。親生子尚且能夠舍棄，她一個新媳婦又算得了什么？
這樣的人，比起自家那個真小人父親，真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但是，第一天見唐家親戚，就這樣被數(shù)落，姜融若是應(yīng)下，那唐家人背后可有的說嘴了。
這不是她姜融的風(fēng)格。在永樂侯府那個虎狼窩，姜融也生生闖出了一條生路。在這丞相府，也是一樣！
她微微一福身子，恭順地應(yīng)了個“是”。
頓時，周圍響起幾道輕微的嗤笑聲。坐在上首的何氏，嘴角也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
不枉她昨晚在丈夫耳邊吹了一整晚耳旁風(fēng)。這個小賤人，敢跟自己作對，也不想想，在這府里，到底誰才是她的主宰。
丈夫的這一番敲打，讓她接下來也可以借題發(fā)揮的機會了。
唐丞相見姜融還算乖順，點了點頭，起身道：“我還有些公務(wù)要處理，你們聊吧?！?p> 竟是連姜融的敬茶都不想喝的意思。
旁邊一個與唐富春有幾分相似的藍(lán)袍中年男子也起身道：“我工部正好有點事想與大哥商量，我就與大哥一起走吧?！?p> 還有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此人身側(cè)，沒有起身，卻也開口道：“那個，我禮部倒沒什么要緊事，不知道大哥有沒有事要吩咐小弟的？”
藍(lán)袍男子瞪了微胖男子一眼道：“三弟，你沒要緊事，就不能給大哥分憂嗎，大哥都忙成什么樣了？”
微胖男子只得站起來，搓著手地對姜融道：“那個，侄媳婦啊，我是時均的三叔，讓你三嬸嬸和妹妹陪你好好聊聊，到唐家來跟自己家一樣，不要拘束啊?！?p> 唐丞相瞥了自己這個三弟一眼，揮袖準(zhǔn)備離去。
藍(lán)袍男子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指虛空指了指他三弟，也狗腿地跟了出去。
眾人都一臉看好戲似的看向姜融，想在她臉上看出一絲委屈或者憤怒。
但是，卻聽得姜融朗聲道：“父親留步。”
周圍都是一靜，目光都集中在姜融身上。
這個敢于當(dāng)眾脫鞋試鞋碼的奔放女子，不會當(dāng)眾讓丞相下不來臺吧。
有些人甚至抱著一種想讓姜融發(fā)瘋的期待。
唐丞相不明所以地轉(zhuǎn)過身子，眉間已經(jīng)染上一層薄怒。
“你有何事？”
姜融再次行禮：“父親恕罪，只是兒媳剛才聽您說萬事要先與長輩商量，不得自作主張，突然想起自己確實做了一件與唐府有關(guān)，但是還未來得及稟報父母的事，想說與您知曉?！?p> 唐富春的眉頭皺了起來，話里的怒火已經(jīng)不愿再掩蓋：“你說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這時，一個帶著滿頭碧綠翡翠頭飾的婦人陰陽怪氣道：“呦，小姜氏，你這還剛過門呢，就已經(jīng)用上丞相府的名頭招搖了啊，咱們相爺可是很低調(diào)的，絕對不允許家中人仗勢欺人的，你別一來就壞了規(guī)矩啊?！?p> 何氏旁邊站著的粉衫少女捏著帕子輕笑：“爹爹，您別生氣，大嫂嫂她出身不好，想來規(guī)矩沒學(xué)好，以后讓娘親多費心教教她，想來會好些的?！?p> 姜融見一切都盡收眼底，然后作出一副惶恐的表情道：“回稟父親，是這樣的，兒媳趁著自己的喜事，就在自己經(jīng)營的一間酒樓讓伙計們以父親大人的名義給窮苦百姓施粥十日。
兒媳自知太過魯莽，待會兒回去就讓伙計們停了這種行為，幸好是從昨日剛開始的，還不算太晚，還請父親大人恕罪，饒恕兒媳這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