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們都說皇后瘋了,因為那天晚上陛下娶了丞相千金。
宮女在端陽殿那棵百年大樹下圍成一排,個個皆是神色慌張
【皇后娘娘你快下來,上面太危險了!】
【皇后娘娘,陛下肯定是有苦衷的,你聽他解釋?。 ?p> 我聽著底下一片鶯鶯燕燕傳來的柔雅婉轉(zhuǎn)的女聲,只覺得嘈雜,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放出大話:「陛下見異思遷,喜新厭舊,拋妻棄子,我今日就要從這里跳下去,然后撞到頭,之后失憶,忘了那個負(fù)心漢!」
「皇后娘娘,三思?。 ?p> 「皇后娘娘,話本里都是假的,你只會缺胳膊少腿,不會失憶!」
聞言,我開始有些猶豫,畢竟缺胳膊斷腿確實不好看。
正待我猶豫之時,太監(jiān)的一聲陛下駕到,嚇得腳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一瞬間雜亂的聲音涌入耳朵里,溫?zé)岬囊后w從我額頭留了下來,我只知道最后是被人抱了起來,迷迷糊糊聽到一句:「把宮里的話本全都給朕燒了!」
神智漸漸不清明,我便蟄伏在他頸側(cè)沉睡過去。
1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天一夜,宮里的宮女大概都被謝臨沐一怒之下關(guān)在了門外,此時端陽殿里空蕩蕩的,越發(fā)顯得謝臨沐那陰云密布的臉嚇人。
他的發(fā)絲略微凌亂,墨色的頭發(fā)隨意傾斜而下,眼里隱隱約約有著血絲,大概沒怎么睡好覺,眼中疲憊盡顯。
我咽了咽口水,靈光一動,準(zhǔn)備裝失憶。
「你是誰啊?」
謝臨沐明顯沒信我,沉著臉:「我是你爹?!?p> 我的一場大戲被他一句話哽在喉嚨里沒說出來。
兩個人靜了半晌,互相沉著臉不說話,最后終究是我打破了寂靜。
「爹。」
「……」謝臨沐一愣,見鬼一樣看著我,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句:「你叫我什么?」
我又叫一聲:「爹?!?p> 謝臨沐揉著脹痛的太陽穴,氣的渾身發(fā)抖:「宋幻幻你再裝,信不信我把那些寫話本的全都關(guān)起來,讓你這輩子都看不到續(xù)集?!?p> 聞言我自然滿心忐忑,但裝都裝了,豈能半途而廢:「爹,你好殘暴?!?p> 謝臨沐那雙黑眸,叫人看不出情緒,細(xì)細(xì)打量我一會,開口:「真的不記得了?」
我點頭如搗蒜。
謝臨沐嘴角牽出了一絲笑,慢慢靠近了我:「知道我是誰嗎?」
「……爹?!?p> 「我不是你爹?!怪x臨沐握住我的手腕,放到他的胸膛上:「我是你相公?!?p> 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神配上那極其妖艷的容顏,實在是讓我禁不住誘惑,我耳根微微發(fā)燙,微微低下頭,想要往后躲,身子又不受控制的動不了。
謝臨沐見了我的模樣,嘴角上揚,面容輕佻:「跟相公做點事情?」
我沒反應(yīng)過來,抬頭看著他:「做什么?」
「做點夫妻之間該做的事情?!?p> 當(dāng)晚,陛下被我一腳踹下床的事情在宮中不脛而走,皇后失憶的事情也坐實,就連陛下新娶的沈貴妃都帶著上等的好藥材來端陽宮可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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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是不能表現(xiàn)出對沈貴妃的不悅,畢竟我現(xiàn)在失憶了,不能光明正大的吃醋。
我看了一眼沈貴妃拿來的不知名的東西,笑了笑,道了聲謝。
沈貴妃說著不客氣,便蹲下身整理裙擺。再抬頭時便正巧看見我偷偷把她送來的東西放入口中。
我手上一僵,不自在:「我就嘗嘗?!?p> 沈伊落溫婉一笑,我竟覺得她長得確實好看,連我都為之動容,她將那黑紅黑紅的東西拿在手中,白嫩的手小心翼翼的扒著:「這是荔枝,外面的是皮,應(yīng)該扒開吃的?!?p> 我看著手里剛剛舔過的荔枝,有些尷尬:「怪不得沒味?!?p> 她將扒好的荔枝遞給我,笑容可掬:「吃吧,里面有核,記得吐出來?!?p> 我心里一暖,竟對她沒那么反感了,我伸手拿過,將荔枝放在嘴里,鮮嫩多汁流連在唇齒間,我直接贊不絕口。
「好吃!」
沈伊落笑了笑,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我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道:「你看我干什么?」
她反問:「吃完了?」
我點了點頭。
「核呢?」
「……」
當(dāng)日,皇后差點被沈貴妃送來荔枝差點噎死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兩人的關(guān)系在宮中眾說紛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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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沐看著臉憋的通紅的我,還是好奇的問了一句:「你是嫁給我的時候,腦袋落家了嗎?」
晾我現(xiàn)在失憶,我也不敢造次,便態(tài)度十分端正地回答:「我忘了,不過我覺得我之前一定是絕頂聰明的,大概嫁給你后,受到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只剩絕頂了。」
謝臨沐噗嗤的笑出了聲,端了水遞給我:「朕的皇后真風(fēng)趣。」
我接過他遞來的水,喝了幾口,再抬頭時,謝臨沐已經(jīng)將衣服解開,露出胸膛白花花的一片。
我腦中一片眩暈,當(dāng)即給了他一巴掌:「你干什么?!」
謝臨沐被我打的直接懵逼,氣的聲調(diào)都變了:「這是朕的寢宮,朕還不能脫衣服了?!」
「我還在,你不知道注意一點嗎?」
謝臨沐咬了咬牙,抓著我捂眼睛的手:「你還知道害羞,小話本怎么沒見你少看了?」
「趕緊把衣服穿上,以后別來我的寢宮!」
「憑什么?」
「憑你三心二意!憑你見異思遷!憑你朝三暮四!」
謝臨沐將衣服胡亂穿上,氣的青筋暴起:「宋幻幻,朕再踏入端陽殿一步,朕就是狗!」
「我再理你,我也是狗!」
當(dāng)日,皇上與皇后分道揚鑣的消息不脛而走,兩人甚至規(guī)劃好了路線,制定了一三五你走這條路,二四六他走這條路的計劃,兩人宮女皆是有口難言。
「撤退撤退,皇上在御花園!」
「快走快走,皇后要去御書房!」
「快去快去,皇上剛剛離開御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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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dāng)」一聲,被皇上扔下來的竹簡滾到了太監(jiān)的旁邊,太監(jiān)抬起頭看著黑著臉的謝臨沐,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皇上啊,皇后只是吃醋了,你解釋一下就好了。」
「解釋?」謝臨沐冷哼:「她都不讓我進她寢宮,我怎么解釋?再說了,我憑什么解釋,我可不想當(dāng)狗!」
與此同時,御書房的窗戶被風(fēng)吹過,一道黑影跑了進來。
來人紅衣妖艷,腳上一雙鎏金鞋繡上幾朵蝴蝶,眉眼間英姿勃發(fā),除了她南國的將軍又有誰這般氣勢?
「朕的御書房沒有門?」
「我這不是怕被發(fā)現(xiàn)了嗎?」喬清妙幾步走上前,腰間的鈴鐺發(fā)出聲響:「沈伊落呢?」
謝臨沐揉了揉眉心,提及沈伊落便想起他那幼稚至極的皇后:「在端陽宮?!?p> 「端陽宮?」喬清妙一愣:「她不是貴妃嗎,去端陽宮干什么?」
「她嫌頌星宮太無聊,便成日都待在端陽宮……」
說完,兩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覷后默契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向端陽宮。
另一處的端陽宮里。
沈伊落一只腳掛在桌案上,滿是悠閑的吃著葡萄,回頭望了一眼努力扒荔枝的宋幻幻,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真失憶了?」
宋幻幻將扒好的荔枝放在嘴里,大言不慚道:「嗯?!?p> 沈伊落將信將疑的起了身,剛想幫她扒,誰料一個重心不穩(wěn)往前一撲,直接倒在蹲在地上扒荔枝的宋幻幻身上,后者往前一撲,臉直接悶在地上。
只聽一聲巨響,端陽殿門被人一腳踹開,沈伊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薅著脖領(lǐng)拎了起來,宋幻幻也是剛剛喘過來氣,又被人鎖了喉,拎到了胳膊下。
「管好你的女人!」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喬清妙和謝臨沐怒目圓睜,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沈伊落無奈:「你們兩個干什么???」
喬清妙一臉不悅:「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沈伊落解釋道:「我要教她扒荔枝,不小心滑倒了!」
「就這樣?」
「不然呢?」
「救命……」
氣若游絲的聲音從謝臨沐胳膊下響起,宋幻幻捂著脖子,臉色紅的發(fā)紫。
謝臨沐嚇了一跳:「沈伊落你下毒了?!」
喬清妙不悅:「你放屁?!?p> 只聽宋幻幻留下一句「核……」便翻了白眼。
當(dāng)日,皇后差點被皇上勒死的消息不脛而走,更有知情者透露,當(dāng)時皇后上不來氣翻了白眼時,貴妃當(dāng)著眾人的面,竟然要捶死皇后,一時間三人的關(guān)系成了迷。
端陽宮里,正在幫皇后把核打出來的沈伊落打了個噴嚏:「誰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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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不想讓你爹把你嫁給別人,所以假意嫁給皇上,然后暗地里和喬將軍勾搭?」
話音剛落,我的腦袋狠狠的敲了一下,差點敲出了花,謝臨沐那雙黑眸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你會說話就說,不會說話就別巴巴?!?p> 我不滿:「你誰啊,憑什么管我?」
謝臨沐一皺眉:「都解釋清楚了,你還假裝不認(rèn)識我?」
喬清妙剛剛征戰(zhàn)回來,宮中的謠言自然是不清楚,聞言問道:「她怎么了?」
沈伊落偷偷耙耳朵:「裝失憶呢。」
我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兩條腿在床上直蹦跶:「我沒裝,我真的失憶了!」
謝臨沐面帶譏誚地冷笑,順從著我:「好,你失憶?!?p> 我剛得意的一揚眉,便聽見謝臨沐又冒出一句:「我也失憶了。」
「……」
你跟老娘玩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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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皇上只是隨口一句玩笑,卻沒想到這狗東西真的不搭理我了。
那日我興致勃勃的去御花園賞花,這廝看見我就跑,我將他攔住,有些不高興:「你躲我干什么?」
謝臨沐掐著腰:「原來是個人啊,朕以為豬成形了,嚇?biāo)懒?。?p> 我氣得心臟突突的跳:「謝臨沐!」
「呦?」謝臨沐眉眼帶笑:「哪來的宮女,竟敢直呼朕的名諱?」
「誰是宮女?」
「那不然你是太監(jiān)?」
「謝臨沐,老娘再搭理你我就是狗!」我怒瞋他一眼,轉(zhuǎn)身氣哄哄就走了。
謝臨沐在后面懶洋洋的撐了個懶腰,心情頗好的對旁邊的太監(jiān)道:「這話朕從小到大都要聽吐了?!?p> 7
天色暗沉,云翳遮住了彎月,我將腿放在床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忽然想起自己初見謝臨沐那年,便是在端陽宮的這顆百年老樹上。
我摘了棵果子,正得意洋洋的吃著,便被樹下的謝臨沐扔來的一個石子打中,擊開了我手中的果子。
我自然是怒不可歇,掐著腰,大罵:「哪來的賊人?!」
謝臨沐穿著一襲黑衣,正仰起頭看我,劍眉星目,風(fēng)度翩翩,凌厲下又不失禮節(jié),叫我須臾移不開眼。
要說的話便哽在了喉嚨里。
小臨沐也掐著腰,小臉頗為不快:「你是誰,為什么在我母后的寢宮?」
「我是宋將軍的女兒,宋幻幻?!刮覔P眉,一臉自豪:「怎么樣,怕不怕?」
「宋將軍的女兒?宋將軍那么好看,你為什么這么丑?」小臨沐嘖嘖兩聲:「撒謊精?!?p> 那是我第一次對小太子大打出手,他的耳朵被我掐的通紅,脖子被刮得的好幾道紅印,卻還是憋著委屈安慰被他氣的嗷嗷直哭的我。
「你別哭了,我給你買糖好不好?」
聞言,我哭聲收斂,將眼淚毫不避諱擦在他的身上,悶聲點了點頭,他也不嫌棄,將我背了起來:「哥哥帶你去買糖?!?p> 大概就是這一聲哥哥吧,我們兩個便被月老牽了線,成就了一場孽緣。
小太子謝臨沐被宋幻幻從小欺負(fù)到了如今。
我勾了勾唇角,心情甚好:「倒也好久沒叫他哥哥了?!?p> 晚間帶著清夢懨懨欲睡,沉浸在我與謝臨沐的記憶里。
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擁我入懷,還掐了掐我的臉,像是個娃娃一般,被那人玩了半夜。
「從小到大便是個撒謊精?!?p> 我困得不行,聽出了他的聲音,便安下心來,懶得理他沉睡過去。
「快醒醒?!?p> 我睜著朦朧睡眼,看著眼前做了一晚上夢的主角,大腦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抱著謝臨沐親了一口,隨即覺得不夠,又將手探進了他的衣衫。
謝臨沐朝我笑著,一臉的玩世不恭,那雙柔情的眼睛微微瞇起:「你是要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調(diào)戲哥哥嗎?」
話語砰地在他腦中轟炸開來,我瞳孔微縮,這才看到謝臨沐身后站著的喬清妙與沈伊落,頓時臉都綠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謝臨沐倒是無所謂,還開起了玩笑:「怎么,起的太早忘了演戲了?」
沈伊落掩嘴笑著:「幻幻的臉紅的想個蘋果?!?p>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鏡子,這才發(fā)現(xiàn)兩頰上沾了點胭脂似的緋紅,我拉下床簾,把謝臨沐隔絕在外,悶聲說了句:「我要換衣服了!」
聽到外面?zhèn)鱽黹T扉合上的聲音,我才松了口氣,摸了摸燙紅的臉,心里一陣心悸。
細(xì)想來,我從來都沒有跟謝臨沐說過我喜歡你,也沒有聽他說過他喜歡我,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對鴛鴦,好像從遇見他開始,我們兩個就注定在一起。
我突然覺得有些委屈,更與喬清妙與沈伊落相比,將軍征戰(zhàn)沙場,女英雄風(fēng)姿無限,只為沈伊落那一句我喜歡將軍,而沈伊落嫁給皇上,不貪名節(jié),只為在這世俗之下,圖一片她與喬清妙的安生之地。
兩相一對比,我越發(fā)的覺得我和謝臨沐的感情太過平庸,小腿往前一蹬,氣的在床上直打滾。
床簾被輕輕挑起,謝臨沐那勾人魂魄的鳳眸一彎:「皇后的起床氣真大。」
我不理他,心里全是平庸的委屈。
他坐在我的旁邊,輕輕的玩著我的頭發(fā),眉眼間竟是溫柔,我一時起了歹心,拽著他的脖領(lǐng)上前親了一口,他微微挑起眉,卻是肉眼可見的開心:「記起哥哥了?」
我往后錯了一下,搖頭:「沒有,只是一時起了歹心?!?p> 「歹心?」謝臨沐被我逗笑了:「你起歹心就可以隨便親我,我起歹心就要被你踢下床,好沒道理?!?p> 我抱著胳膊也是不悅:「我覺得你太容易得到我了!」
謝臨沐沒懂我的意思:「什么?」
「喬將軍和伊落的愛情多么轟轟烈烈,我們的過去太寡淡了?!刮以秸f越委屈:「人家話本里男人追女人,都是好一番驚天動地,你連喜歡都沒說過,我就稀里糊涂的嫁給你了,我不服!」
「就因為這個,所以一直不理我?」謝臨沐掐了掐我的臉:「把你那些話本給我?!?p> 「干什么?你又要燒我話本?」
謝臨沐無奈的笑了笑:「哥哥學(xué)學(xué)話本里是怎么驚天動地的——好把我的小作精追回來?!?p> 我忍住了上揚的嘴臉,跨過謝臨沐,下床把珍藏已久的話本遞到他面前:「你好好學(xué),我去找落落他們玩?!?p> 謝臨沐懶洋洋的癱在我的床上,拿起一個話本翻了起來:「去吧?!?p> 「你先出去?!?p> 謝臨沐一愣:「去哪?」
「我要換衣服。」
「哦?!怪x臨沐起身,正當(dāng)我以為他要出去的時候,他走到我面前抱著胳膊,好像個登徒浪子:「我要看?!?p> 「……」
謝臨沐被我一腳踹出了寢宮。
8
「你讓皇上重新追你?」喬清妙將剛扒好的蝦喂到沈伊落的嘴里:「皇上說的沒錯,你果然是話本看多了?!?p> 沈伊落倒是覺得有趣,粉嫩的唇瓣輕啟:「哪個女人不想要話本里的愛情,總不能以后回想起來,都是抱著遺憾吧?」
喬清妙眸子一動,試探:「那你覺得我們的感情有趣嗎?」
沈伊落隨口而言:「還可以,倒是沒話本里那么轟烈?!?p> 話音剛落,喬清妙倏地站了起來。
沈伊落一愣:「你干什么?」
喬清妙留下一句「看話本。」便進了我的寢宮,我支著下巴感慨:「我覺得你們兩個倒是可以寫個話本了?!?p> 沈伊落輕輕一笑:「我也覺得你和皇上可以寫一本。」
「我們兩個連喜歡都沒說過,寫出來肯定寡淡。」
「可是皇上除了嘴里沒說過,任一舉動都在向眾人宣告,你是他的希世之珍?!?p> 我心里一動,熱流漲在胸口:「你從哪看出來的?」
「當(dāng)年皇上娶你的時候吧,他在朝堂之上留下一句皇后非你不可,便不顧群臣彈劾,娶了你?!?p> 這我倒是從來沒聽人說過,只記得當(dāng)時我也是奇怪,為什么自己身份如此平庸,竟能做到皇后之位。
「我怎么不知道?」
「這也是清妙跟我說的,大概是他不讓人嚼舌根子,便沒人跟你說?!?p> 心里好像被一層紙糊住一般,悶得我有些上不來氣。這聲哥哥叫的十年來毫不客氣的對他一味索取,似乎差點忘了,他是不可一世的南國君主,卻也能慣的如今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
我心里有些愧疚,剛剛起身,便見謝臨沐走了出來,他換了一身青衣,鑲繡著銀絲邊流云紋的滾邊,眉眼之間盡顯青澀,讓我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春秋幾何。
那年我端坐在自家院子里,少年翻墻進來,一身鮮衣怒馬,直讓我心馳神往。
他忽地拉住我的手,眉眼一如既往的溫柔,聲音帶著些許激動:「我要娶你?!?p> 那時我認(rèn)為嫁給他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倒也不覺得稀奇,只輕輕哦了一聲,竟沒注意少年垂下眸有些失落的表情。
數(shù)年后,我才知道,原來他那時在朝堂之上,為了娶我剛剛光火過,卻半分情緒都沒帶給我,話語間竟是輕松。
他當(dāng)時一定以為我并沒有那么喜歡他,所以才會那么失望吧。
9
剛剛燙好的茶絲絲縷縷的熱氣裊裊升起,沈伊落識相的退了下去,只留下我與謝臨沐獨處。
雖說老夫老妻,但也是好幾年沒見到當(dāng)初令我心潮澎湃的模樣了,此時站在我面前,倒緊張起來了。
好半晌,謝臨沐突然開口:「幻幻?!?p> 我竟覺得連他的聲音都有幾分悅耳,循聲抬頭:「???」
謝臨沐眉眼含笑,卻不再那般吊兒郎當(dāng),開始有些拘謹(jǐn)和正經(jīng):「偷偷出宮吧?!?p> 「???」原諒我看話本看的太多,竟然以為他要帶我去私奔:「不行不行,你怎么能棄江山于不顧呢,我又不是什么禍國殃民的主,你怎么還能二選一帶我私奔!」
「禍國殃民?二選一?」謝臨沐眉梢上挑,每說一句話都要靠近我一點:「私奔這個詞,聽起來倒也挺刺激的?!?p> 我還尚未反應(yīng)過來,謝臨沐便抓起我的手,少年束起高高的馬尾,脊背挺直,白玉似雪的肌膚點綴著烏黑明亮的眼睛,此刻流光溢彩:「趁著年輕,我們私奔一次吧?!?p> 我被他拽著跑出了寢宮,周遭吹來的風(fēng),都帶來了暖氣,陽光鋪設(shè)在他身上,鍍上一層光暈。
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日日看著的話本,所想象的男主的臉好像就是這副模樣。
鮮衣怒馬少年郎,青絲束起正風(fēng)光。
轟轟烈烈的主角必須是你,好夢的盡頭也一定是你,無論重新來過多少次,哪怕是真的失了憶,最后,也依然是你。
你是我年少時便昭然若揭的喜歡。
10
「太不夠意思了,玩私奔不帶我們兩個。」沈伊落跑的氣喘吁吁的,指著我們兩個罵道:「以后不跟你們做朋友了!」
謝臨沐黑著張臉:「你快別跟我們做朋友,我們兩個兩人世界,你們跟過來干什么?」
「唉?」沈伊落掐著腰:「還想過兩人世界,不行,有我在,必須四個人?!?p> 謝臨沐挑起了一把火,忍氣吞聲的烤著雞。
一時興起的私奔,一沒拿錢,二帶了兩個累贅,謝臨沐簡直苦不堪言,幾個毫無準(zhǔn)備的人圍在一座破廟里,冷的直打哆嗦。
「出來玩也不帶錢,我真服了。」喬清妙邊烤雞邊抱怨。
我揉了揉胳膊,也跟著抱怨:「謝臨沐腦子笨沒帶錢就算了,你們兩個也腦子笨?」
沈伊落道:「我不以為你們帶了嗎?」
「行了行了?!怪x臨沐掰了雞腿給我:「吃雞也挺香的?!?p> 我接過來,悶聲吃了下去,倒也沒那么生氣,鮮少的經(jīng)歷也算是新奇。
月黑風(fēng)高,更漏迢遞。
沈伊洛又一時興起,琢磨了個鬼故事,興致勃勃的要給我們講。
我自然是害怕的,便不想聽,謝臨沐不知道抽什么瘋,非拽著我的胳膊不放,端坐在沈伊落旁邊,眉梢一挑,登徒浪子:「別怕,哥哥保護你。」
我一猜他就沒憋什么好屁,瞪了他一眼,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了他旁邊。
喬清妙握著沈伊落裝作一副很怕的前兆。
謝臨沐回頭看著我,把手騰了出來:「快害怕?!?p> 「……」
我不理他,支著下巴聽沈伊落講,謝臨沐這廝把我支下巴的手猝不及防的搶了過去,害得我直接磕在我的膝蓋上。
我氣急敗壞的伸手捏了他一下,后者一臉壞笑,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11
「相傳在北國有一村部……」
謝臨沐打斷:「為什么要講北國的故事?!?p> 我掐了掐相握的手,讓他閉嘴,他回頭眉眼含笑的看著我:「夫人說話我肯定是要聽的啦?!?p> 我忍著笑,繼續(xù)聽沈伊落講。
「村部有一個紅衣女人,夜夜笙歌……」
「臥槽!」我看著喬清妙一襲紅衣,汗毛都要立起來了:「你能不能換個色!」
「你們別老打斷她!」喬清妙溫聲:「繼續(xù)講。」
「紅衣女人的歌聲極為詭譎,每個人聽到的聲音都不一樣,或哭聲,或笑聲,又或者接近死亡的歇斯底里。村里人都覺得奇怪,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見過她,卻沒有一個人是白日見過的?!?p> 微風(fēng)從廟門吹進來,平添了幾許涼意,我打了個哆嗦,往謝臨沐身上靠了靠,這廝聽的極其認(rèn)真,似乎忘了剛剛說過要保護我的話。
「那日夜里,有一個人叫小魚兒的小孩兒起夜上廁所,睡眼朦朧的小孩感覺不遠(yuǎn)處,有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他脊背生出一股涼意,提高褲子,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p> 代入感太強,我害怕的直往謝臨沐懷里鉆,謝臨沐微瞇著眸子,摟著我的腰側(cè),在我耳邊悄悄說了一句:「夫人身上好香啊?!?p> 我臉上一紅,頓時不覺得害怕了,掛在他腿上捂著臉繼續(xù)聽。
「草叢里微微泛著紅光,越往里側(cè)走,小孩的啼哭聲,就越加真切,小魚兒撿了個木棍,挑開了樹叢,他頓時嚇得渾身冷顫,因為……」
沈伊落的眼睛瞪的賊大,我不知不覺竟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像漩渦一向的眸子,忽地她壓低了聲音:「那是個滿身是血的紅衣女人?!?p> 我打了個冷顫,不自覺的看向了喬清妙,喬清妙微微勾著唇角,聲音清寒:「可那個女人卻緊緊盯著小魚兒的身后?!?p> 我被提起了好奇:「身后怎么了?」
喬清妙詭秘一笑:「你回頭看看……」
我整個人劇烈地抽動了一下,心里盡管極度的害怕,卻還是鬼使神差的回了頭。
「……」
溫?zé)岬拇桨曩N了上來,謝臨沐得意的笑了笑:「怎么還調(diào)戲哥哥呢?」
「你是不有病?!?p> 我推了他一把,謝臨沐覺得更有趣了:「還真是像蘋果呢?!?p> 「你像香蕉。」
「我像什么?」
「香蕉。」
謝臨沐好笑的看著我:「哪像?」
「……」
沈伊落被我們兩個逗得直笑:「你們兩個是小孩嗎?」
我撇了撇嘴:「小孩可沒他懂得多?!?p> 破廟的門不結(jié)實,冷風(fēng)愈來愈烈,平白在這漆黑的夜里添了幾分肅然傷感。
喬清妙忽然想起自己征戰(zhàn)的時候,便是這般凄涼:「我那年生死不明的時候,就是躲在一個破廟里?!?p> 沈伊落的手抖了一下,神色復(fù)雜。
喬清妙看著她的模樣,著實心疼:「如果當(dāng)時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傳信告訴你我還活著,別讓你沒有白白等了生死不明的我兩年?!?p> 沈伊落嘴角牽了一絲笑:「你當(dāng)真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我被他們兩個認(rèn)真模樣觸動,竟也傷感了起來,想起了謝臨沐說要娶我的那天,突然問道:「你們有沒有特別后悔的事,想要回去彌補?」
「有啊,相遇恨晚?!股蛞谅淇粗鴨糖迕睿骸肝蚁敫阆窕噬匣屎笠话?,青梅竹馬?!?p> 謝臨沐想了想,也開了口:「沒說過喜歡你,沒有讓你體驗一下轟轟烈烈的竹馬青梅,」
沈伊落插嘴:「居然不是回去燒她話本,錯付了,錯付了?!?p> 喬清妙彎著眼角:「你呢?」
我回頭看著謝臨沐,覺得眼下說出來真的能多多少少彌補一下當(dāng)年的遺憾:「那年你翻墻過來說娶我的那時,我應(yīng)該好好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并且有多么堅定不移的想嫁給你?!?p> 他的眉眼是對從來沒有對我說出口過的事情的驚愕,甚至久久沒有回過神。
你到底是什么知道我也是一眼萬年,又在那些以為我勉強嫁給你的日子里,藏了多少失落。
還真是,心疼呢。
12
天空剛剛翻起魚肚白,謝臨沐不知道又抽什么瘋,我一睜眼便看見他直勾勾的看著我,雖然眉目含情,但也確實嚇到我了。
「你干什……」
「小點聲?!怪x臨沐打斷我了:「他們兩個還沒醒?!?p> 「哦?!刮野阉馔屏送?,卻是推不動:「我要起來。」
謝臨沐扣著我的手不讓我動,笑的像個禍水:「親哥哥一下,就讓你起來?!?p> 這人怎么能這么不知羞恥?
還好我也不要臉。
我抓著他的脖領(lǐng)親了他一下,一觸即分,謝臨沐含糊不清的說了句什么,視線灼熱,扣住我的后腦勺,親了上來。
氣息噴到我的脖領(lǐng)處,帶來一陣酥麻,這人好死不死的給了一個甜果就立即收了回去:「讓你嘗嘗你總是挑撥我,然后又不負(fù)責(zé)的滋味。」
臉上飛起一團紅云,我將頭埋在他的胸膛里,藏起了笑。
「成親吧?!?p> 他突然說。
我一愣,抬起頭看他:「你說什么?」
他捏了捏我的臉,溫聲道:「再成一次親,就在這里,以普通人身份?!?p> 普通人的身份,重新成一次親嗎?
我正感動著,沈伊落的頭從謝臨沐背后緩緩升起,陰森森來了一句:「帶我們一個唄?!?p> 「……」
13
沒有鳳冠霞帔,沒有高堂親禮,只是在這天地間任意一處,完成我們年少時期的遺憾。
喬清妙和沈伊落沒有拜堂。
宋幻幻和謝臨沐沒有說過喜歡。
就在數(shù)年后的今日,趁著年輕,重新再來一次!
「我喜歡你?!?p> 「葉奈香何,一眼萬年?!?p> ?。ㄍ辏?